第四十九章、怎堪歡顏
明明邵眉要將她賣去青樓,怎麼一眨眼就在碧水灣了呢?
“是風雪閣的老闆派人過來告訴我,我才知道你在風雪閣。”
風雪閣,難怪她現在會躺在碧水灣了。邵眉估計也沒想到,那兩個人恰好將他賣去了風雪閣,風雪閣的老闆素來對阿雪頗為尊敬,再加上花娘如今是後宮妃嬪,巴結還來不及,又怎麼敢收了她做花樓里的姑娘。想來,定是風雪閣的老闆認出了她,便趁機將她救下,而後又派人通知阿雪。
邵眉若是知道,會不會後悔沒有將自己的指頭廢掉,而是送去青樓?
洛輕寒正想着,乾夜便來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讓夜魅保護你,怎麼會被人送去風雪閣?”乾夜原本是想說賣去青樓,想了想又覺得不對,這才改了口。
而此時,正羞於見人的夜魅聽說洛輕寒差點被賣去青樓,這才終於走出了房門,來了洛輕寒的房間。他不出現還好,乾夜原本還在關心洛輕寒的身體是否有樣,這會兒見夜魅這個本該保護在洛輕寒身邊的護衛進來,便將過失全都怪在了夜魅頭上。
“輕兒被邵氏兄妹帶走的時候你在哪裏?”
這讓夜魅怎麼說的出口,難道要他告訴王爺洛輕寒因為報復他而故意讓他穿着女裝在碧水灣走了一圈?那到時候王爺肯定會問洛輕寒為什麼要報復他。這樣一來,那他被洛輕寒故意戲弄了一番所遭受的嘲笑豈不是都打了水漂,到頭來還要再挨王爺一頓罰?想到這兒,夜魅就更加堅定了不能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乾夜了。
只是夜魅沒有想到,當他剛準備將洛輕寒被邵氏兄妹帶走一事全力承擔下來時,洛輕寒卻開口了。
“是我不讓他跟着的。不過是去雲裳坊送個成衣樣式,哪裏會想到會遇見邵式兄妹。更加沒想到,他們會直接將我敲暈了帶走。”
見洛輕寒開了口,乾夜也就沒有做過多的指責。畢竟,明面上,夜魅現在是洛輕寒的人。況且,他心裏清楚,夜魅雖然失責之罪,但這事的源頭,乃是邵式兄妹。
“如今邵家越來越囂張了。阿夜,你還要一意孤行嗎?”
乾夜不語,但他心中明白,弋泠歌這是在告誡他,邵家不是好相與的。縱然如今他與邵家結了姻親,但邵遠征未必就會一心一意的幫他。洛輕寒雖然只是空擔了一個郡主的名頭,但好歹也是皇上欽賜。可即便如此,邵氏兄妹依舊將洛輕寒綁了,還送到了妓院,這分明就是沒把他放在眼裏。
“我知道了。等到合適的時候,我會趁機拔了邵家這根大樹。”
秋去冬來,轉眼以至寒冬。
庭院深深,冬意幾許。沒了那些花紅柳綠的花朵做點綴,府中倒是顯得安靜了不少。好在常青的樹木並不在少數,加之山茶花梅花等冬季常開的花兒競相開放,倒也別有一番風采。
只是不知,這第一場雪會什麼時候落下。
當院子裏的梅花開得正旺時,洛輕寒收到了來自花娘的書信。
信中,花娘言明自己有了身孕,皇上為替她腹中胎兒祈福,不日將前往佛雲寺。如今她身處皇宮,出來不易,所以她希望能夠在佛雲寺與洛輕寒見上一面,也好一敘姐妹之情。
洛輕寒收了信,心中就忍不住突突的跳了起來。
佛雲寺,乃是竹青生長之所。
自從花溪為竹青擋劍一事之後,洛輕寒就再也沒有見過竹青。她知竹青肯定是回了佛雲寺,可自從看清了縈繞在她夢境中三年的面孔是弋泠歌之後,她就從未想過要去佛雲寺。
一來是佛雲寺有竹青,她不知道竹青在她受傷之後就走了又留下笛子是什麼意思。若是有意,為何就這麼丟下受傷的她一走了之?若是無意,又為何留下那竹子?二來是她心中對弋泠歌有愧。心中裝着竹青,夢裏又想着弋泠歌。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多半是個濫情之人,不然怎麼會想着這個又惦念着那個?
“最近總是見你有些心神不寧,可是有什麼事?”
弋泠歌這些日子對洛輕寒很是關懷,可這樣卻讓她的愧疚越來越甚。每每洛輕寒想將事情挑明的時候,可一想到夢中的阿雪,她卻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而弋泠歌呢,對她偶爾的欲言又止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又或者他心中早就清楚,但仍不想就此放棄。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和弋泠歌,都維持着表面的平衡。
花娘的來信就好像是在看似平靜的湖面下投下一顆石子,讓她原本就已經亂成一團的心更亂了。離花娘前往佛雲寺的日子越近,她心中就越發糾結起來,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沒事,只是前幾日花娘來信說她已有身孕,皇上過幾日便會帶着她去佛雲寺祈福,她寫信來邀我一同去佛雲寺......”說著,洛輕寒還將花娘送來的信件一併遞給弋泠歌。好像只有這樣做,才能證明自己的猶豫並不是因為心虛。
弋泠歌接過信件,大致的掃了一眼就又合上了。其實這件事他早就已經知道了,因為花娘同樣也給他送了信件,只是他故意沒跟洛輕寒提這件事。畢竟,佛雲寺中,有個竹青。
也許,洛輕寒並不知道竹青喜歡她,可是作為局外人的,卻看得分明。洛輕寒中劍那日竹青的焦急、心痛、緊張、害怕,那些都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更何況那日洛輕寒的一番囈語,有人歡喜有人憂。喜的自然是他,而憂的,自然就是竹青。
當時他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如今竹青早已落荒而逃,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無論是洛輕寒還是竹青,他們心中都有彼此。而自己,不過是個局外人。
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隱瞞了一些事情,只為了給自己和洛輕寒一個機會。
“我陪你去吧。花娘難得出一次宮,我也許久沒有見她了。”
洛輕寒猛地抬頭,望向弋泠歌的眼裏,有點點星光破空而出。
弋泠歌見了。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
如今他與洛輕寒的關係,說是情侶,實則尷尬至極。洛輕寒明明想應花娘之邀去佛雲寺,可又顧及着他不說。如今等到他自動開口了,她卻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他不會以為洛輕寒只是單純的想應花娘的邀,若是這樣,她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根本不需要顧及他。若非想藉著這個機會名正言順的去佛雲寺見竹青,她又怎麼會糾結至此?
到底,你心中的人是他不是我,即使我如此卑微的奢求。
“輕兒,在你心中,可有我的位置?”不知怎的,弋泠歌突然很想求證一下。
“當然。阿雪,你怎麼突然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在你心裏,我始終不如竹青。
站在佛雲寺的寺門前,洛輕寒還是難忍心中的驚訝之色。這座處於天乾王朝的佛雲寺,分明就是她在二零一九年三月初七所見的佛雲寺,就連寺廟門前的那兩尊石獅子都一模一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了?”弋泠歌見洛輕寒站在佛雲寺門前發獃,不由詢問。
“阿雪,如果我說,我來過這個,你信嗎?”
來過這兒,難道是認識他之前?還是說在她缺失的部分記憶里?“輕兒所說的,我都信。”
見弋泠歌答非所問,洛輕寒不免心中一陣失望。估計,阿雪又當她是在失憶之前來過佛雲寺吧。可是他又哪裏知道,他所認為的失憶,其實只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夢。而佛雲寺,她卻是真的來過。只不過,是在另一個世界。
“我們進去吧,想必花娘已經到了。”
洛輕寒率先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佛雲寺坐北朝南,剛入山門,映入眼帘的便是天王殿,兩旁則依次分佈着鐘樓和鼓樓。每到卯時,鐘樓的鐘聲便會敲響,同時,位於鐘樓對面的鼓樓里便會傳出鼓聲與鐘聲相和。而到了酉時,鼓樓的鼓聲便會響起,同時鐘樓以鐘聲相應。
往後,便是大雄寶殿。上山拜佛祈福,都要拜的,便是這大雄寶殿。大雄寶殿兩側,則是偏殿,專門用於招待那些上山拜佛的香客。
再往後,便是藏經閣。藏經閣乃是儲藏佛經之用。在藏經閣兩側,分別有兩條通向東西兩個不同方向的長廊。
東邊是內院。內院又分為旁院、跨院和休院。旁院用來接人待客,裏面配有茶室和禪房,用於招待貴客或身份重要的客人,以及靜思冥想休憩之所。跨院則是作為寺內方丈、監寺,以及其他寺中弟子止息之所。休院則是專門用於香客留宿居住之所,分為上休院和下休院。上休院住的是身份尊貴的客人,下休院則是普通香客居住之地。
西邊的長廊則是通往後山。
當然,除此之外,佛雲寺還設有佛堂、講堂、法堂、戒堂四堂,分別用於念經頌佛、講說佛經、授佛法以及僧人受戒之所。另外寺中還設有齋堂,用於齋戒以及供給香客吃食。其次便是一些樓閣、廊院、佛塔以及經幢。
此次皇帝帶着妃嬪親自來佛雲寺上香祈福,自然是住在上休院。
剛進山門,就見以身穿灰色禪服的僧人前來見禮。
“三位施主有禮。”
這位僧人口中的三位施主,自然就是洛輕寒、弋泠歌以及夜魅。洛輕寒原本沒打算讓夜魅跟來,只是他不知道抽了什麼風,自打自己被邵氏兄妹“請”去了之後就一直在她跟前晃悠,除了洗澡睡覺上茅房,幾乎片刻不離身。洛輕寒懶得理他,便由他去了。
洛輕寒剛準備開口,就見一大約十五六歲的姑娘朝他們走了過來,是花娘身邊的芳草。
“這位小師父,這位是清雅君主,是我們娘娘請來佛雲寺相陪的客人。”
那小僧一聽,洛輕寒竟是郡主,禮數上就更加周全了。“原來是郡主,小僧失禮。”
洛輕寒見着芳草,就知是花娘得知她今日前來,特地讓芳草出來迎她。“帶我們去見你們娘娘吧!”
“郡主這邊請。”
不多時,洛輕寒就到了花娘所住的院子。而弋泠歌和夜魅作為男子,不大方便,就沒有隨洛輕寒一同來見花娘,而是被安排住進了其他廂房。
一進廂房,夜魅就不見了。弋泠歌也見怪不怪,反正他原本就是乾夜的暗衛。所謂暗衛,不就是在躲在暗處嗎?只不過乾夜將他給了洛輕寒,夜魅便從暗衛變成了明衛。此時他消失不見,想必是躲在哪個角落保護洛輕寒去了吧。
如此,他也可以乘此機會去找竹青。
弋泠歌實在內院的一顆梨樹下尋到竹青的。彼時,他正在清掃院中落下的樹葉子。
“竹青。”
聽到身後有人喚他的名字,竹青轉身。見來人是弋泠歌,他心中微有些訝異,不知道弋泠歌怎麼會來佛雲寺。
“泠歌,你怎會在此?”
“此番我是和輕兒一同來的佛雲寺。”
果然,竹青聽到說洛輕寒也在此,神情竟有些不自然起來。從一開始的訝異變得有些尷尬,尷尬之後,又隱隱有些擔憂。
“她,還好嗎?身體可好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