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步步為營
夜幕降臨時,乾夜去了風雪閣。
“為什麼沒有提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這一切不都是王爺安排的嗎?”花娘不答反問。
乾夜一愣,什麼時候成了他安排的,花娘在說什麼,難不成她以為是他故意安排,才導致他們的計劃出了差錯?“皇宮那是什麼地方,培養了你這這麼多年,你以為我會讓你去送死?”
花娘呵呵一笑。“難道將軍府就簡單?阿夜,你到底是想除了邵遠征,還是想要讓他為你所用?”
乾夜忽然轉身,怒瞪着花娘。“你什麼意思?”
花娘也直視着乾夜。“到了風林院王爺還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如今已經不是在弋府,泠歌和輕兒也不在跟前,王爺又何必如此辛苦。邵遠征膝下只有雲陽和邵聰兩個兒子,邵遠征雖看重雲陽,可雲陽早已和邵遠征斷了父子之情。至於邵聰,他恐怕在邵遠征心中還沒有那麼重的分量。反而是邵眉,她雖只是邵遠征的侄女,可是誰都知道,邵聰待她猶如親生。若是你娶了邵眉,豈不是明擺着告訴邵遠征,你想拉攏他,為你所用。”
聽着花娘娓娓道來,乾夜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面帶讚賞的看向的花娘,也間接的承認了方才花娘所言。
花娘真不愧是他精挑細選的人。
當年,他毒發之際,幸而遇上了弋鳴,這才撿回了一條命。那時,弋泠歌就在弋鳴身旁。當時的弋泠歌不過才八歲,小小的人兒,周身的氣度已是不凡。他跟在弋鳴身後,幫着擺弄草藥,手法極其嫻熟,一點兒也不像個八歲的孩子。
得知自己是故人之子,弋鳴對他的毒就越發上心。但平日煎藥換藥這種小事,弋鳴從不插手,都是交由弋泠歌,一來二去,兩人就混熟了。乾夜比弋泠歌大,按道理,弋泠歌該喊他一聲哥哥,可是弋泠歌偏不,一口一個阿夜的叫他。
原本他對自己的毒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可是沒想到,弋鳴說能治好,就真的將他治好了。而他毒解之後,弋鳴便帶着弋泠歌離開了。
解毒之後,乾夜便開始暗中調查德妃的死因,在這過程中,卻意外得知了淑華殿大火的真相,於是,他便開始四處尋找弋鳴師徒的蹤跡。
可是世上竟像沒這個人似的,直到他聽說南邊發現有人使用飛雨針。
於是,他便派了花娘前去。
就這樣,花娘成了弋鳴的弟子。
不得不說,花娘做的很好。不然他也不可能知道弋泠歌就是已故淑妃之子。
弋鳴果真從未對淑妃忘情,他本是想藉著淑妃之死的真相讓弋鳴助他,再加上他父皇對弋鳴的重視,皇位,指日可待。不僅如此,那些曾經傷害過他和他母妃的人,也都會一一被處置。可是,弋鳴卻並沒如他所設想的那般,再次入宮,但是他卻派了他的弟子前來。
這樣也好,不管是弋鳴還是弋泠歌,只要於他有益就行。更何況,他與弋泠歌,年紀相當,反而更好相與。
只是,他唯一算漏的,便是花娘對弋泠的愛慕。
乾夜既沒有承認,但也不否認。因為他心中想的確實如花娘方才所說的那樣,想要讓邵遠征為他所用。不過,這只是暫時的,畢竟邵遠征手握重兵,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除掉的,只能徐徐圖之,所以他才提出迎娶邵眉一事。
花娘繼續道:“而皇上,那日也是你引來的吧。其實你原本就是想讓我進宮,成為皇上的寵妃,而不是入將軍府,成為將軍府的侍妾。畢竟,假的就是假的,邵遠征喜歡的是雲煙,怎麼可能因為一首《西江月》便喜歡我,要迎我入府?”
這一回,乾夜笑意更深。“不錯,父皇是我引去望江樓的。我讓人告訴他,淑妃當年被人所救,雖然後面確實是死了,可是卻留有一子尚在人間。所以父皇才去瞭望江樓。不過,至於父皇真的看上了你,卻不是我能控制的。畢竟他最愛的乃是泠歌的母親淑妃,不是嗎?”
花娘瞪大了眼睛,腳也不受控制的蹬蹬後退了兩步。“你都知道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花娘,你以為你能瞞得了我?看來,我低估了你對泠歌的感情。不然,你也不會忘了,你到底是誰的人。”
“紅衣是你的人對不對?”
乾夜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花娘不明白乾夜這是什麼意思,可乾夜卻並沒有打算解釋的意思,只是淡淡道:“花娘,你我從小一起長大,名義上我們是主僕,可私下裏,我從未把你當過我的奴才。當年母妃死的時候,我不吃不喝,是你救了我,告訴我要振作,要為死去的母親報仇,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我。雖然此事是我一手安排,但最終獲利的並非只有我一個,這一點,我想你心中明白。我與泠歌,自小便有交情,況且我們是親兄弟。更何況弋鳴曾經救過我,若是泠歌無爭儲之心,我便永遠不會對他下手。若是日後,我坐上了那個位置,也必定會善待他。”
聽乾夜如此說,花娘的一顆心才終於安定下來。乾夜此人,雖然有時候會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折手段,但是只要他承諾過的,他就一定會辦到。這一點,毋庸置疑。
“你放心,縱然我再深愛泠歌,我也絕對不會背叛你。”
轉眼已是八月初一,花娘進宮的日子。
今日,風雪閣的老鴇一大早便將暫停營業的牌子給掛了出去,為的就是不讓前來買花酒的客人打擾到了前來接花娘進宮的官人。
畢竟是宮裏頭的人,若是一個不小心怠慢了或者是沒招呼好,到時候倒霉的可是她和她的風雪閣。
風林院。
老鴇將上好的朱釵和珠花都可勁的往花娘頭上插。雖然不比宮裏的那些值錢,但也是她花了好多錢買來的。她就是希望,花娘能看在這些首飾的份上,多記着她平日的好。
花娘看着頭上那一頭朱釵和簪子,眉頭緊皺。這樣子真的美嗎?她怎麼看都像是一隻戴着雞冠的假鳳凰。
“媽媽,不要再插了,我這頭上都戴滿了。”說著,花娘還將頭上的步搖朱釵都往下取。
“哎呀,可不能再取了,再取就沒了。”老鴇見花娘將她剛插到她頭上的朱釵都取了下來,連忙去抓她的手。
最後,花娘在老鴇的念叨聲中,只留了一支碧玉簪和一朵白色的珠花。當然,這兩樣都是首飾中最貴重的,而且碧綠色和白色顏色素凈,顯得大方得體,比那些紅紅綠綠的好看多了。這樣一來,也不顯得招搖。
皇上再喜歡她,她也是青樓出身。
況且,皇上那日會來望江樓,完全是乾夜一手策劃。所以,當日,她必定是有什麼地方觸動了皇上,這才讓皇上動了讓她入宮的念頭。而且,這觸動,只怕還不小。
“媽媽,他今日來過嗎?”
老鴇自然知道花娘問的是誰,她本想再教導花娘幾句,讓花娘別再惦記弋泠歌。可是想了想,還是回道:“沒有,今日誰都沒有來。”
花娘“哦“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任由老鴇吩咐人為她繼續上妝。
老鴇見花娘神色中有些失落,想來肯定是與雪公子有關。原本還想着花娘日後成了娘娘,她也能趁機撈點好處,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若是被皇上知道自己的妃子心中裝着另外一個男人,到時候花娘也不見得有什麼好下場。畢竟那人可是九五之尊的皇上。若是她與花娘太過親近,反而招禍。
“杏兒,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宮裏的人來了沒有。”說完,老鴇便出了房門。
花娘坐在鏡前,看着自己盛裝打扮的模樣。一身衣裙雖然不是大紅的顏色,但是卻也極盡喜慶,像極了新嫁娘嫁人時所穿的喜袍。
可是,她今日要嫁的人的卻不是自己的意中人。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也許,進宮,便是她的緣法。不管是她自願還是被人安排。
夜魅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花娘房中。此時此刻,也只有他還會來這風林院送她。
“影,你別怪王爺,其實,王爺也不容易。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我們都知道。自從德妃娘娘死後,王爺在後宮便沒了依靠。皇后早就想王爺死了,只是沒能得逞。如果你真的能得到皇上的青睞,對王爺來說,也是一大助力。”
花娘沒有回頭,只是從鏡子裏看着身後看着她之人。“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早就知道他其實想讓我吸引的,是皇上,對不對?“
夜魅不敢直視花娘的眼睛。雖然那目光是從鏡中反射過來的,但是他還是沒來由覺得有些發寒。她眼睛裏的質問,讓他心生退卻。
“說話。”
花娘心裏是難過的。她以為,雖然有她有諸多的身不由己和不可違抗,但是對於夜魅,這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參加訓練的人,她是可以信任的。
可是,結果呢?結果就是他事先知道了事實卻不告訴她,還在她面前掩飾得那麼好。
夜魅終於開了口,“是,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你是怕告訴了我我便不會按早他的指令行事了是嗎?”
夜魅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對不起,影。王爺說,你與雪公子私交太深,怕你為了雪公子會不顧大局。”
“大局?“花娘突然笑了。“一切早就在他的算計之中,他早就什麼都知道了。既然如此,我又怎麼敢違抗他的命令。只不過,我想不明白,那天,我到底是哪裏吸引了皇上的注意。”
夜魅這次沒有隱瞞,如實說道:“其實,那曲《西江月》是德妃娘娘與雲煙姑娘合作的。當年,德妃娘娘還未出閣時,便很喜歡雲煙姑娘的琴,經常請她到府中彈琴。所以,皇上才會注意到你。”
雲煙本是江南商賈之女,後來家中變故,被賣到了京城的青樓,後來結識了邵遠征,才成了他的妾氏。至於雲煙和德妃的往事,卻是鮮有人知。
原來如此。她以為《西江月》乃是雲煙所作,邵遠征聽了自然會注意到她,竟然沒想到乃是德妃未出閣前與雲煙合作的。
皇上雖然最愛淑妃,但是德妃也在皇上心中也佔了不少的分量。畢竟是少年夫妻,從皇上還是太子時便陪着皇上,一直到皇上登上皇位。這中間,若說沒有愛,是不可能的,只是沒淑妃那麼深罷了。
可她到底還是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是什麼時候呢?大概是乾夜命她前往花石山的時候,又或者是她喜歡上弋泠歌的時候。
這樣也好,進了宮,還能幫着牽制牽制皇后,興許還能找出一些皇后當年謀害淑妃和德妃的證據。這樣一來,也算是幫師傅和泠歌報了仇,也全了她對乾夜的忠心。
“謝謝你來送我。回去告訴王爺,我會顧全大局,也希望他記得承諾過我的事情。”
夜魅在原地站了半晌,最終還是往窗外一躍,便出了風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