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身份翻轉

第十八章 身份翻轉

警察到來,錄了口供,勘驗了現場。

地下室已被炸平,搜不出什麼來了,所幸重要物證都被周兆剛拿了出來,名單資料和磁盤都被裝進一個包中,其中就包括鍾穎的那個磁盤。

鍾程在錄了簡單的口供后,由於失血過多,怕出意外,被救護車拉走。

周兆剛醒了過來,但意識不清,胡言亂語,也被救護車拉走,由警察押送。

蘇言溪去了警局,錄完詳細口供時,已是半夜,她打車直奔醫院,醫生告知她,鍾程正在休息,沒有生命危險。她進入病房,看見鍾程躺在床上睡得昏沉,她沒有打擾他,一個人坐在走廊排椅上,想着今天發生的這些事,如夢似幻一般,簡直難以置信,經歷過生死之後,她也想通了不少事,沒那麼執念了,但該做的還是要做,該說的還是要說,原則性的問題,沒得商量。

次日,警方通過審訊周兆剛,獲得了關鍵線索,打入了那個提供非法直播的網站內部,雷厲風行地抓捕了兩名網站負責人,又順着網站內部數據,抓捕了數名非法偷拍人員,由此展開了一場“打擊偷拍監視產業鏈”的肅清行動。

當天中午,網上輿論已初露端倪,老鄧打電話給蘇言溪,約她見面。

見面時,蘇言溪發現黎墨也在,黎墨首先道歉,老鄧從中說和。蘇言溪知道當務之急是洗清自己,她需要藉助黎墨背後的營銷資源來翻轉輿論,再談懲戒黎墨的事。她沒有過多表態,只將事情經過如實告知了黎墨和老鄧,她要求營銷稿必須她過目之後才能發,她警告黎墨,她已經獲得了警方的支持,一旦他們的營銷文章不屬實,必定會負法律責任,這一次,絕不姑息。

經過前兩次反向營銷和順勢營銷之後,平台確實得利得流量,但口碑也相應受損,並且在節目過後,流量迅速下跌,無異於飲鴆止渴。上頭已經提醒黎墨,雖然沒明着批評,但意思很明確,營銷可以,但不能不顧口碑。

這一次,也沒有反向或惡意營銷的必要,只需老老實實將真相講出,就已非常.勁爆,而且還是獨家,巨額流量自然而然就來了。

講完事情經過後,黎墨再次向蘇言溪道歉,這一次,真摯許多。

“溪姐,實在對不起,我知道這事對你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就算我道歉再多次都彌補不了對你的傷害,我當時也是迷了心竅,現在後悔不已。”黎墨站起身,朝蘇言溪鞠躬,身子呈九十度,他彎着腰說,“你想讓我接受什麼懲罰都行,不管是公司處置我,還是讓警察拘留我,我都認,這事我確實做錯了,我不祈求你原諒我,只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將功補過,好好補償。”

老鄧搓着下巴,斜眼瞥着蘇言溪,那意思不言而喻,是希望蘇言溪和黎墨握手言和,畢竟接下來還有重要的任務要一起完成。

“一件件來吧。”蘇言溪沒有接受黎墨的道歉,也沒指責他,聲音冷淡地道,“先把這事處理掉,後面再說。”

蘇言溪沒想放過黎墨,她看不出黎墨的道歉是真是假,可她清楚記得前幾次她找黎墨溝通時他高高在上的態度,這種人,記吃不記打,改不了的。

黎墨似是沒料到蘇言溪如此冷淡,他望向老鄧,老鄧點了點頭,黎墨重新坐下,拿出一份文件,說道:“今晚或明天,我們準備為你策劃一個專題,讓你在咱們平台,以直播的形式和觀眾零距離互動。具體幾點,要看警方的通告什麼時候發,警方通告發完半小時內,我們的營銷會立刻跟進,將熱度推高,再宣傳你的專題直播,引流到平台,讓你親自發聲,講出過程,更具說服力。”

黎墨似是非常興奮,不待蘇言溪說話,接着道:“今晚的流量可能會非常大,你一定要提前做好準備,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要心中有數。這是你出事後的首次正面發聲,一定不能搞砸了,要謹記,你的任務是講出查真相的過程,至於洗白你自己,不用專門去說,事後我們會用營銷跟進,引導熱度,洗白是自然而然的事。”

蘇言溪微微點頭,面色冷靜。

黎墨雙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盯着蘇言溪,說道:“你也許還沒意識到,今晚過後,你會向流量主持人邁進一大步。樊總和我說,這是你的夢想之一。”

蘇言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捫心自問,誰不想成為自帶流量的主持人?可她很清楚,流量是把雙刃劍,用得好,會對社會產生積極影響,用得不好,不僅傷了別人,還毀了自己。她沒否認,但也沒承認,默默喝着咖啡,這種事要看機緣,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黎墨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合上資料,說道:“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我這就去為你的直播造勢,雖然時間緊,但有時越緊湊,效果反而越好。”

黎墨站起身,再次朝蘇言溪頜首,然後看了一眼老鄧:“你們聊,我去忙了。”

黎墨走後,老鄧輕咳一聲道:“樊總對這事很重視,一直在和上頭交涉,要嚴厲處罰相關人員,還為你爭取了很多好處。你放心,這事公司上肯定會對你有個交代,我在這也向你道歉,這事我做的也不對。”

蘇言溪知道錯在黎墨,不在老鄧,老鄧最多就是個從犯,沒必要揪着不放,她搖了搖頭:“這事和你沒多大關係,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就別插手了。”

老鄧立刻點頭,他巴不得不插手呢。

蘇言溪感覺老鄧似乎另有話說:“老鄧,有什麼就直說吧。”

老鄧端正坐姿,這才開口:“是這樣的,樊總昨天和我打過招呼,問你是想留在我們組,還是去其他組,完全看你的意思。從我的角度來說,我是希望你留下的,特別希望。”最後四個字老鄧加重了語氣,目光真誠地看着蘇言溪。

蘇言溪能感覺到,老鄧是真希望她留下,她能猜到原因,現在她本身就是話題,還有什麼宣傳比直接放她的照片更能吸引眼球的嗎?

蘇言溪雖然已決定離職,但在離職前,她需要藉助平台發聲,完成徹底洗白。她不想一輩子背負污點,更不想被持續性網暴,雖然網民的記憶是短暫的,但互聯網本身是有記憶的,說不定哪天她的事就又被翻出來了。她現在對發聲渠道的認知也比之前清楚了,深知在當今網絡時代,一個人可以被冤枉被迫害,但不能沒有發聲渠道,一旦渠道被掐死,就算查出了真相,也翻轉不了黑白。

所以,在這事徹底結束之前,她不能離職。

“我考慮一下吧。”蘇言溪沒有明確表達去留。

“考慮好了隨時告訴我。”老鄧似是明白了什麼,咧嘴一笑,將椅子朝蘇言溪挪了挪,“你可能還不知道,就在上有料訪談的內部評級提升了,拿到了優質宣傳資源,製作預算也提高不少。據說,下期嘉賓是個重量級,如果有你坐鎮,那就是強強聯手啊,機會難得,你可要好好考慮哦。”

“訪談節目還要做下去?”蘇言溪有些驚訝。

“嘉賓死亡是在節目播出后,又不是製作期間,而且是自殺,和節目沒任何關係。”老鄧眼睛眯成一條縫,“對公司來說,一個能賺錢的項目,當然要做下去了,而且我們也沒涉及敏感題材,即使審查也不怕的呀。”

蘇言溪再次聞到了老鄧身上的香水味,將身子往後仰了仰。其實老鄧說的沒錯,現在查清了鍾穎的死亡真相,確實和節目沒關,也和蘇言溪沒關,是鍾穎自身的問題,何故要讓節目背鍋?既然現在節目做起來了,順勢而為,有何不可?

這時,老鄧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起身走到窗邊接聽。

蘇言溪看見老鄧打電話時,笑得牙齦都露出來了。

老鄧走了回來,蘇言溪隔着好幾米都能感受到老鄧身上的愉悅氣息。

“我有點事要去處理,有情況隨時聯繫我。”老鄧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朝着蘇言溪眯眼一笑,“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哦,不,我是螞蚱,你是蝴蝶。”

老鄧笑着離開,肥碩的身材一晃一晃的。

下午三點半,警方發佈了鍾穎的案情通告,通告中明確了鍾穎是自殺,並簡述了鍾穎自殺的原因,系被長期偷拍監視、威脅勒索導致精神崩潰,嫌疑人周某某已落網,正在進一步審訊中。通告中還表示,周某某潛藏多年,背後有一條完整偷拍產業鏈,此次被抓,是由熱心市民蘇某某和鍾某提供了關鍵線索,予以感謝。

網友們不用推理就知道,通告中的蘇某某和鍾某肯定是指蘇言溪和鍾程,一個是輿論漩渦中的訪談殺人犯,一個是鍾穎的哥哥。上次在南山小區,他們在一起的行蹤就被拍到,並曝光在了網上,網友們當時還惡意揣測他們有不正當男女關係,現在紛紛調轉風頭,對他們的行為不吝讚美之詞,說蘇言溪勇於反擊,自證清白,堪稱當代女性獨立典範,說鍾程對妹妹情深意切,為了查清妹妹的死亡真相四處奔走,和壞人鬥智斗勇,險些喪命,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好哥哥。

蘇言溪大致看了眼評論,營銷味比較重,應該是黎墨那邊發力了,有種虛假繁榮的感覺,她知道輿論翻轉不可能這麼快,但起火得有苗頭,前期節奏要帶起來。

不久后,黎墨發來消息,告訴她今晚八點直播,讓她提前到公司準備。

營銷資源已經放出去了,平台封推加熱搜支持,勢已經造起來了。

下,蘇言溪到公司的時候,發現很多人在加班,同事們望向她的目光與之前明顯不同,自從出事後,同事們都有意無意地躲着她,現在則面帶笑容朝她打招呼。蘇言溪料到會是這種情景,她內心波瀾不驚,不冷不熱地朝他們點頭示意。

當晚八點,輿論勢頭正猛的時候,蘇言溪的獨家直播在平台上開啟。

蘇言溪現身直播間,最初,流量只有幾千,本來他們平台就不以直播為主,觀眾沒有養成觀看直播的習慣,隨着直播的進行,蘇言溪開始講述她和鍾程是如何發現線索,抽絲剝繭,一步步發現真相的過程時,流量開始增加了,從幾千飆到上萬隻用了幾分鐘,營銷那邊因勢利導,用熱搜引流,一時間大批鮮活流量被導入直播間,不到二十分鐘,便破了十萬。

彈幕穿梭、禮物狂刷、點贊評論不斷,蘇言溪不曾親歷過這種陣仗,但她沒有慌亂,依然保持着得體的言語,如實講述着發現真相的過程,反覆講了兩遍之後,用時大概一個鐘頭,流量已見頂,出現下滑趨勢,此時整個直播過程觀看人數破百萬,最高同時在線人數破二十萬,數據相當可觀。

蘇言溪形象氣質俱佳,又是播音出身,做直播屬於是降維打擊,不用插科打諢賣丑裝怪,光靠講述真相本身就已足夠留住觀眾。

這場直播最終用時一個半小時,直播結束時,是晚上九點半。

蘇言溪走出直播間,發現公司內加班的直播部門的人比正常上班時還多,他們臉上洋溢着興奮和喜悅的神情,他們笑望着她,仿似她是他們的福星一樣。

“直播非常成功。”老鄧快步走來,朝她豎起大拇指,“你要火了。”

蘇言溪沒感覺自己要火,但她知道,經此直播之後,輿論大概率會真正翻轉,施加在她身上的網暴會慢慢轉化並消失,這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

“營銷很快就會跟上。”黎墨第二個走來,西裝革履,背頭梳得一塵不染,“洗白是一個過程,操之過急反而會引起逆反心理,要讓網友們自主產生認知過程。當然,網上肯定會有一些雜音和反派,很正常,不用理會。”

蘇言溪看了一眼黎墨的藍色手錶,發現他說話的時候,一隻手緊緊按住手錶的皮錶帶,雖然黎墨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她能感覺到,黎墨有些緊張,或者說是興奮。

樊道明打來了電話,蘇言溪走遠兩步接聽。

“言溪啊,直播我看了,你說的很棒,做的也很對。”樊道明的聲音中帶着爽朗的笑意,停頓片刻,語氣轉而鄭重,“我正在外地出差,有任何事隨時聯繫我,等我回去,就處理相關人員,另外,加薪和股份都已落實到位。”

“謝謝樊總。”蘇言溪的心態已經緩和許多,她知道樊總一直是站她這邊的,只是礙於公司裁員、高層變革等原因,在事發之時行為上有所忌憚而已,她能理解。從樊總剛才和之前的言語中,她能聽出虧欠感,這就夠了。她記樊總的恩,當年要是沒有樊總的鼓勵,她肯定早就放棄了對主持的夢想,也就沒有了這份事業。

於她而言,樊總是領導,更是恩師。

和樊總通完電話,蘇言溪回頭,發現老鄧和黎墨已經不見了,一名同事走過來,對她說:“溪姐,你知道現在網上都叫你什麼嗎?”

“什麼?”蘇言溪有些好奇,過去半個月,她換了好幾個稱呼。

“伸冤者。”同事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她,“網絡暴力的伸冤者。”

蘇言溪感覺這稱呼有點不貼切,她知道伸冤的意思是訴說冤情,以求昭雪,可她並不是,她是通過自主行動,歷經艱辛,查清真相,還自己清白。

伸冤是藉助別人,她是依靠自己。

“我更像斷冤者。”蘇言溪露出微笑,“只斷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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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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