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長的夜
五月初,正是槐花盛開的季節,李岩打開車窗,盡情的呼吸着家鄉的空氣,路邊槐花的芳香沁人心脾。
自春節后離開老家安城縣石頭村,這是頭一次回來。
天色已黑,看到母親還在大門口等候,他趕緊把車停在路邊,匆忙下車。
母親笑了:“傻小子回來啦!”
看到母親慈祥的臉,他眼眶有些濕潤:“媽!”
母親拉住李岩的手:“你大娘說,村東頭鐵柱家那二閨女也離婚了,就是帶個男孩,五六歲了,你看你願意不?”
“還不進屋說話,在那兒叨叨個啥!”父親的聲音從北屋傳了過來。
李岩關了門燈,扶着母親走進北房。
父親六十多歲,黑着臉,表情嚴肅,坐在飯桌旁的板凳上。
北方農村的飯是小米稀飯,主食饅頭家常菜,桌上有碗炒豆腐,還有一盤買的肉糕。
“其實你不該凈身出戶,人家鄉親們都這麼說,是她外面有人了,又不是你外面有人了。”父親又提起了這個話題。
“鄉親們說?人們都知道了?”李岩弱弱的問。
母親說:“快吃飯吧,都涼了。你離婚都快一年了,再說咱這兒離縣城也就四十里地,原來你媳婦不怎麼回來,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李岩夾了一塊豆腐填進嘴裏:“她也不容易,這麼些年一直跟着我受苦,我尋思到南方打工多掙點錢,沒想到出了這事。凈身出戶這詞聽起來很仗義,其實也沒多少財產,縣城那房子還有貸款呢,她住她還貸款,咱妞妞不是跟着她嗎,我也不想讓妞妞跟着她租房子住。”
“等哪天妞妞放假,接她回來呆一天。”提到孫女,父親沒有再埋怨。
“行,有時間吧,我去春城打工了,沒在縣城。”
“咋又跑春城去了?”
“不想去南方了,離家太遠,你們年齡越來越大了,需要人照顧,可是我又不願回縣城,那是個傷心的地方。去春城比較合適,我同學家的廠子,他在電力公司上班,他爸爸是我們老闆,我想先在那兒幹着吧。”
吃完飯,母親又問:“鐵柱家那閨女你願不願意?要是願意,我讓你大娘去說說。”
“現在還不想再婚,一個人挺好的。”
“傻小子,這事得抓緊,你都35了,等歲數再大點更不好說了。”
“娘,我去村西口找大偉玩會兒,明早六點走,我自己泡袋方便麵就行了。”
“起那麼早就別出去了。”母親在後面喊了一句。
大偉是李岩的發小,高高的個子,皮膚黝黑,在村西口開了一家修理農機具的店,離過婚,目前是單身。
父母在村南頭的老房子裏住,農機店只有大偉一個人。
村西口公路旁,兩個人在店門口的台階上聊了起來。
“你娘總是瞎着急,在服裝廠,女人堆里還愁找不到媳婦嗎?”大偉說。
“現在女孩們都現實着呢,沒房子,沒人願意嫁給你。”
“鐵柱家二閨女不要房子,但是彩禮不能少,得明媒正娶,跟娶新媳婦那陣勢一樣。”
李岩問:“你乾脆去求婚吧?她不是帶個男孩嗎,正好進門就能當爹,一步到位。”
大偉連忙擺手:“別瞎說,我們還沾親呢,你不知道?我姥姥那頭的親戚,論輩分我還得管那閨女叫二姨。不合適,但你可以。”
“那我要是娶了她,你是不是得叫我二姨夫?”
“啥二姨夫,說是親戚,其實八竿子打不着”大偉懟了李岩一拳,“到屋裏歇會兒吧!”
大偉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從小就喜歡製造一些物件,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自己做了一個削鉛筆刀,引得全校老師和同學都對他刮目相看。
老師把鉛筆塞進鉛筆刀,他製造的這個一下能塞好幾根,這邊轉着,看着鉛筆刀一圈一圈的刮木屑,老師用讚許的目光看着大偉,真真正正的刮木相看。
大偉在前兩年還發明了一台餃子機,電動的,放上面和餡,開動機器,馬上就能出餃子。
當時着魔似的要申請專利,到處找人跑關係,申請專利還需要準備一大摞資料,單單畫圖紙這件事就難倒了他,最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李岩在大偉房間坐了好久,“大偉,你幹啥呢?別偷着修拖拉機去呀,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明天白天再幹活兒不行嗎?”
“哪有修拖拉機的活兒,現在這個行業不行啦,天天沒事幹。”大維拿着一把亮堂堂的寶劍走了進來,“岩子,你看我花兩個月時間打造的,剛剛做完最後一道工序,就是為了讓你開開眼界。”
“我的天,你這哪是讓我開開眼界,分明是讓我開開殺戒啊。”李岩捧着這把寶劍,“真重,什麼材料做的?”
“進口軸承做的。”
“這個你可不能拿出去賣!”
“我懂,不賣,就是自己玩。”
“送給我吧!”李岩拿着寶劍愛不釋手,“一會兒回去的時候防身。”
大偉急了:“那可不行!不賣更不送人。”
“做個交易怎麼樣?我給你找專業的工程師,幫你畫圖申請餃子機專利如何?”
大偉頭搖的像撥浪鼓:“你早幹嘛去了,我現在不想了,還怕他們偷了我的發明呢!”
“要不這樣,你原來跟我說過,想學修汽車,我給你在春城找個修汽車的店,保證你一年就能學會,然後回來,招牌一改,改修汽車了,那可比修拖拉機掙錢。”
“好吧,劍送你了,不過你可別幹壞事啊。”大偉無奈的說。。
“謝謝,我保證!”李岩拿起寶劍,“有袋子嗎?大半夜的,路上嚇別人一跳。”
大偉找來一塊布,把寶劍裹了個嚴嚴實實。
李岩拿着寶劍走回家,放進門外的汽車後備箱,輕輕的擰開院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打開燈躺到床上,他看見牆上還貼着十年前結婚時的喜字,顏色已不再鮮紅,但當年結婚的場景還記憶猶新。
俗話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一年李岩不止一次想過要報復破壞家庭的那個人,但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