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鷹與梔子花
第十二章
梁老漢嘿嘿一笑道：
“說正事說正事，三月時我找你定製的那個東西完工了嗎？”
莫柊點了點頭，起身進了屋，出來時手裏托着一個木盒，將其遞給了梁老漢。
梁老漢雙手接過後，小心翼翼的將木盒掰開一道縫隙，其中整齊擺放了約莫二十枚鳥蛋大小的黑色圓珠。
知曉其妙用的梁老漢淺看了一眼后便將木盒合住，奉承道：
“還是莫老弟你的手藝高啊，有了這東西就能省了我不少功夫。”
梁老漢捋了捋紮成小辮的鬍鬚氣沖沖說道：
“天工局那群飯桶凈會搗鼓些屁用沒有的破爛出來，莫老弟你什麼時候去指點他們一下？也好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才叫巧奪天工，還自詡“天工局”，我都替他們羞的慌。”
莫柊乾脆的搖了搖頭道：
“此事免談，況且天工局也並非你說的那般不堪吧，只是各有所長罷了。”
梁老漢只得作罷，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后，說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擾莫老弟你了……哦對了，還有一事，你身邊那個叫時祺的孩子……”
“梁起陽！你休要打時祺的主意！”
未等梁老漢說完莫柊便勃然大怒的打斷。
“莫老弟息怒，我倆相識這麼多年你還信不過我的為人么？”
“我並非信不過你，而是信不過你背後的琢玉館。”莫柊背過身道。
梁老漢嘆了口氣道：
“唉，莫老弟你誤會我了啊，我知道你不想讓人注意到時祺這孩子，雖說我是有過想要將時祺引入琢玉館的想法，但考慮到你的用心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莫柊聞言語氣稍有緩和，問道：
“那梁兄此意是？”
梁老漢見莫柊沒直接把自己攆出去心中一喜，湊近到莫柊身旁摟着莫柊肩膀道：
“昨天時祺在小巷收拾了一幫流氓這事你應該也知道吧？”
莫柊點了點頭，他也是清晨通過那隻木雀兒知道的此事。
梁老漢接著說道：
“當時我就在一旁觀望，原本想着時祺這孩子要是下手沒個輕重的話我得幫他善後一下，但是出乎我意料，這孩子這事辦的很漂亮，沒留一點兒尾巴。”
莫柊這才放下心來，原本他還擔心時祺會露出馬腳，準備待梁起陽離開后便去處理這個後患，以防被那些人順藤摸瓜找上門。
“我見這孩子心性，手段都不錯，就動了收徒的心思，莫老弟你是知道的，我這一脈雖說已經凋零至此，但在曾經是和時祺母親本家是有些淵源的。”
梁老漢誠懇道：
“若是時祺他不是這塊料的話，我就不跟你多嘴了，但昨天見了時祺后，我這心裏就跟長毛了一樣，癢的厲害。莫老弟……我年紀大啦，你說我還能上哪再去找一個比時祺更合適的人去呢？”
莫柊一時間無言以對，與梁起陽相識多年，他是知道梁起陽的最大心愿就是有人能繼承他的衣缽，這樣才無愧他的傳道恩師。
另一方面便是時祺血脈的特殊，時祺母親裴謠所在的裴家傳承倉頡的血脈，天生與文字相親，有着能與文字通靈的能力，而莫柊出身墨家，對於裴家的修習方式一概不知，但由於一些舊事，時祺決不能與裴家人相見。
眼下也只有梁起陽有能力為時祺指點一二了。
“只是……還不知時祺他本人的意願。”莫柊猶豫道。
“這個莫老弟你放心，若他願意，我自會傾囊相授，若他不願，我絕不強求，那隻能是我倆沒有師徒的緣分了。”
梁起陽頓了頓接著說道：
“還有就是……容我說句心裏話，莫老弟你能護他一時，但無法護他一世啊，他將來終有一日會面對那些人，手中多一份力量便也多一份倚仗不是？”
莫柊嘆了口氣，梁起陽所言屬實，縱使他有心但也無力護時祺一世。
他日風暴傾軋之際，對於時祺這隻雛鷹來說，擁有直面風暴的勇氣固然重要，但擁有豐滿的羽翼更為重要。
“那便有勞梁兄費心了……只是這樣你不是也卷進來了么？”
梁起陽哈哈一笑道：
“無妨無妨，我一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梁起陽說罷，便背上灰布袋，抱起木盒向莫柊告別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莫老弟你多保重。”
莫柊點了點頭，目送梁起陽樂呵呵的離去后，在院子中緩緩踱步，來到桃樹下，這棵桃樹自種下后雖未經呵護打理，倒也年年結果累累。
“也該找個時間和時祺談談了……”莫柊自語道。
…………
青城一中，課間。
“怎麼樣明兒哥？昨天是不是狠狠出了口惡氣！”朱峰湊到陳明桌旁問道。
“出什麼惡氣？”陳明一臉茫然。
朱峰一臉我都明白的神情道：
“懂了懂了，原來咱們明兒哥壓根沒把這小子放在眼裏，也是，騰哥出手能有什麼意外。”
朱峰走後，坐在原地的陳明撓了撓腦袋。
“奇了怪了，怎麼感覺好像忘了什麼一樣……”
語文課上，宋之文正在講《出師表》這篇課文。
時祺出於對諸葛武侯的敬仰雖早已熟讀過了《出師表》但還是聽的很是認真。
宋之文也注意到時祺今天上課狀態很不錯，心中也深感欣慰。
接連提問了時祺幾個問題，時祺也都對答如流。
宋之文聽的頻頻點頭，下課前面對全班同學說道：
“同學們，你們已經是初三了，雖說距離中考還有一個學期，但也是時候緊張起來了。”
“中考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說你們應該也都知道，這是僅次於高考的重要考試。”
宋之文朗聲道：
“大好時光莫等閑！在這餘下的兩個學期內，讓我們師生共同奮鬥吧！下課！”
教室內一眾學生群情激昂，宋之文走後讀書聲仍朗朗不絕。
“呼……這節課強度有點大啊，以後還是不要與宋老師有眼神接觸了……”
時祺長出一口氣道，向來閑散慣了的他實在有些招架不住方才課上接連幾次提問。-
“時祺！”
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在時祺眼前晃了晃。
時祺抬起頭便看到陳若俏生生的站在面前。
“是你啊……有事嗎？”
時祺問道，陳若搖了搖頭，眼神有些飄忽道：
“也沒什麼事，就是那個……想問問你中考想去哪所高中……”
“目前我還沒考慮過這件事。”
“這樣啊，那你考慮好了可以告訴我一下嗎？”
陳若滿眼期許的看着時祺，時祺木訥的點了點頭。
“就這麼說定嘍！”
陳若聲音透着輕快，說完便轉身回自己的座位了。
時祺撓了撓頭，有些不明所以……
“沙沙……”
雖然教室內十分喧鬧，但時祺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來自窗外的響聲。
時祺聞聲向窗外看去，正好看到學校圍牆上站着一眉清目秀的少女。
少女頭髮上束着根紅綢，一身梔子花一樣的白衣，像是從神廟裏偷跑出來的巫女，很是特別。
只見那少女靈巧一跳，精準落在圍牆內的一棵高大榕樹的樹枝上。
半蹲在樹上的少女亦注意到了時祺，她向時祺擺了擺手，燦爛一笑。
隨後便縱身從樹上一躍而下……
時祺連忙站起探身看向窗外，目測那棵榕樹起碼有六米多高，尋常人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絕不可能安然無恙。
但當時祺探出身後，視野中只余那棵榕樹微微晃動的樹枝，卻早已不見那名少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