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69)
她看着自己死去。
陌生的自己拿着刀刺進了惡魔的心臟。
很疑惑的是,惡魔反而還露出哀傷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你哭什麼?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沈悅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抱着滿身是血的男人,精緻的眉眼微微一彎,她在笑,細碎的淚珠滴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胸口上傳來的濕意,不知道是血還是淚。
“我會陪着你的。”
“一起下地獄好不好?”
說完不等男人是什麼反應,她就踮起腳尖,仰起腦袋,第一次主動的,在陸瑾緊繃的下頜印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她嘗到了,有點咸有點苦的味道。
很奇怪。
陸瑾是這麼怕痛的人嗎?
——
羅楷一推開門,濃郁的血腥味直衝天靈蓋,當看清了裏面的場景,腿軟的差點跪在地上。
陸瑾閉着眼睛躺在床上,雪白的床單被染紅了,沈悅就縮在陸瑾的懷裏,纖長如蝶翼般的睫毛沾着血珠,雪白的臉被那鮮紅的血液襯的蒼白透明,胸膛起伏很小,好似下一秒就會消失。
羅楷內心的恐慌提到了嗓子眼,大腦的血管像要漲裂開似的,顫抖的手指放到了沈悅的鼻翼下。
微弱的呼吸噴洒,還有氣。
羅楷劫後餘生似的喘了一口氣,身上的每一個部位幾乎都在顫抖,手腳變得像冰一樣涼。
他看都沒看陸瑾,動作輕柔的想要把沈悅給抱起來。
但是他的手指剛觸碰到沈悅,她就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先是迷茫,後來慢慢的恢復理智。
她扭頭看了一眼呼吸微弱陸瑾,濃濃的血腥味就像是一朵腐爛的花。
“他……”沈悅心神恍惚,迷茫地像是走失方向的孩子,“我殺人了……”
雙手被血液浸紅,她的眼睛發黑。
沈悅整個人都處在了陸瑾鮮血的氣息,好似參透到了骨子裏,和她的血液融為了一體。
就像是陸瑾的詛咒。
他做鬼都不會放過她。
她慢半拍的反應了過來,抬眸看着羅楷,唇瓣蠕動,聲音幾乎不可聞:“我,我殺人了……”
腦袋就如同被無數根細針扎刺一般疼。
她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情,就像做夢一樣。
沈悅的臉色蒼白,呼吸急促,胸口起起伏伏。
胸口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堵着,壓着,緊緊地連氣都不能喘。
眼睛重的抬不起來,長長的睫羽上掛着搖搖欲墜的幾滴珠水。
一時之間,在混亂的記憶之中,沈悅恍然大悟。
原來她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在迷茫中,有人緊緊的抱住了她,那人的懷抱很溫暖,心臟跳的很快,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是薰衣草。
羅楷抱着沈悅,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抱着沈悅,他說話還是結巴。
結結巴巴的說道,“不,不要怕,不要怕。”
他動作極其的溫柔的捧起了沈悅的臉,對上的那雙水汽瀰漫的眼眸,剛毅硬朗的臉,露出了笨拙的笑。
他這次總算說出一段順溜的話。
“悅悅,別害怕,離開這裏,有多遠就走多遠,永遠都不要回來,快快樂樂的活下去,答應我,答應我好不好?”
沈悅沒有表情,眼淚順着她的臉頰一滴滴的留下,全班不停的顫抖,腦子一片空白。
她的耳朵里只有陸瑾那張揚舞爪含着劇毒的字語。
感受到懷裏人顫抖的肩膀,羅楷手臂收緊,低頭吻了一下沈悅冰冷的額頭,低聲呃喃道,“忘掉吧,忘掉一切……”
“向前走,別回頭。”
她走不了了,前面是黑暗,後面是深淵。
她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震耳欲聾的雷聲響徹雲霄,細密的雨絲紛紛而落,大雨傾盆而下。
警車笛音蓋過了霹靂的雷聲。
紅藍的燈光閃爍着,幾乎要刺花人的眼。
警察沖了進來,按住了羅楷。
羅楷沒有掙扎,在押着離開的時候,不易察覺的看了一眼被警察安撫着的沈悅。
耳邊全都是雜亂無章的聲音,沈悅被帶了下去。
旁邊的女警察替她遮着傘,空中充滿潮濕的氣息並沒有應該住她身上的血腥味。
陰沉的烏雲在空中隨風滾動,雪亮的閃電猶如銀蛇一般,救護車的聲音,警車的笛鳴,一聲一聲的刺過了耳膜。
羅楷那高大的身影在警察中也格外的出挑,他渾身都被淋濕了,背影高大健壯,低着頭,沒人能看見他此刻的樣子,被警察粗魯的按進了警車裏。
圍觀的群眾,對着羅楷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承擔這原本並不屬於他的惡意與不公。
羅楷的側臉鋒利如刀,車窗沒有關,眼珠子轉動着,雨水刺進了他的眼睛。
他捨不得眨眼,就怕再也看不到了。
羅楷好像在安慰她。
好像在無聲的說。
走吧,要快樂幸福的活着呀。
沈悅的手指慢慢的捏緊,指關節隱隱泛青。
她想說,她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
陸瑾進了icu,醫生說,可能這輩子都醒不了了。
陸家的人很生氣,陸家就這麼一根獨苗苗,陸氏家大業大,在商業界是有一定的地位,他們想要無聲無息弄死一個普通的人,太輕鬆了。
羅楷被判了無期徒刑。
在開庭的時候,沈悅沒有去。
她想去,但是那天她生病了,那些醫生怕她做出過激的行為,把她關在屋子裏。
屋子裏很空,只有一個窗戶,醫生給她吃藥。
好奇怪,她沒有病,為什麼要吃藥?
她不吃,醫生就給她打針。
沈悅被關在這個屋子裏,不管她怎麼和醫生說,他們都不願意放她出去。
沈悅太生氣了,她不吃藥,不打針,那些醫生實在沒有辦法,只好等她睡著了再悄悄的打葡萄糖。
這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
屋子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悅踮着腳尖看着窗外的太陽。
她一轉頭,就看到了謝姜生。
謝姜生的瞳孔一縮,呼吸都停滯了一瞬間。
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才幾天,沈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穿着病服,身形單薄削瘦,臉頰凹陷,蒼白孱弱,那是一種極其逝去的美麗。
瓷白的臉透着晶瑩般的光澤,彷彿一碰就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