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些過往
冷,真的很冷。我晃晃發沉的頭,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在冰冷的行道磚上躺了多久。徹骨的寒冷從身下傳來,那股寒意直抵我的全身。我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奈何酒精麻醉后的肢體根本不受大腦的控制。我無力的坐在哪裏,我想回家,可回家又會感到一種無助的孤獨,我不想回家。可是在這江城的冬夜裏我不知道應該漂向哪裏。
摸出手機,叫了一個代駕。我如果再這麼躺下去,估計還沒有到天明我就凍死了。沒多久小滴代駕的師傅到了。“小夥子,是你叫的代駕嗎?”嗯,我把鑰匙給了師傅。“師傅,能在市裡繞一圈嗎?”“你不是去江城大學城林音花園嗎?”“對,我現在不想回家,走吧師傅我額外給你錢”。看着車窗外劃過的點點燈火,那些往昔的過往一點點的浮現在眼前。
1998年,江城在潮濕的江風中進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時節;一個穿着洗的發白的舊軍裝的青年站在江城火車站的出站口外。一陣寒風吹過青年緊緊領口,提着行軍包快步的走向公交車站。這個青年就是我。少下離家從軍去,離開部隊;離開偵察連再回家鄉已是七年後。這七年家鄉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就連江城火車站那破舊的外牆也被粉飾一新。
江城,八一小學家屬樓內。“紅旗,你知道你分配到那個單位嗎?”我媽一邊摘着菜,一邊問着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聽你姑說,今年分局刑警隊有安置指標,要不你找你姑問問?”不去,隨便吧,愛怎麼安排安排。
我媽沒再說什麼,嘆嘆氣進廚房忙去了。5月江城已經漸漸有了夏的氣息。我接到了民政局安置科的通知,讓我帶着檔案去江城江陵機器集團報道。通知最晚報道時間為9月27日,我接到通知后沒有急着去報道,而是去了一趟河北、山東看看老戰友。這麼一圈下來,退伍后那點幾萬塊錢的退伍費就所剩無幾了。9月初我前往江陵機器廠勞資科報道,勞資科科長是一個戴着眼鏡的地中海。反反覆復看了我的檔案幾遍。然後拿出幾張表格讓我填,填完后給我寫了一張接收通知單,通知我周一去三分廠找勞資員報道。
剛走出勞資科辦公室,一個身形瘦削的青年拉住我,哥們分那個分廠,“諾,三分廠”我揚揚手裏的接收通知單。“我擦,你分三分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什麼地方?地獄?天堂”。“我叫王宇陽,成都軍區退伍的,你呢?哥們”。我沒有搭理他,擺擺手。自顧往廠區大門口走去,王宇陽跑過來拉住我,這三分廠真不能去,集團的青工叫它屍體分廠。“哦”我轉頭看着王宇陽,屍體分廠就屍體分廠吧。小爺在部隊什麼沒見識過。
周一,我按時到三分廠報道,領了工作服等勞保用品。勞資員就把帶我到車間,介紹了班長、工段長。然後班長又指着一個黑黑壯壯個頭不高的師傅對我說,“紅旗這是你師傅,趙勇”,“趙師傅,這是你徒弟,鄭紅旗”。“唔,來了,先換衣服吧,一會兒你先看”。從師傅的口中,我才得知為什麼集團青工很多不願意來三分廠,也是三分廠為什麼被叫做屍體分廠的原因。三分廠在整個集團民品部門是鍛壓、衝壓機床部門,也是工傷事故率最高的部門。
我在江陵機器集團工作了整整三年,從一線產業工人到集團宣傳部幹事,直到一次意外我不得不離開江陵機器集團,開始走向社會自謀生路。
“小夥子、小夥子”。代駕師傅的喊聲將我從過往的思緒中拉出,“到了?”。“嗯,到了,你看車給你停車庫還是地面?”。我沒有叫師傅把車開進地庫,就在地面停車場停好。接過鑰匙我晃晃悠悠的回家。打開門望着沒有一絲溫度的房間,輕嘆一聲把自己就這麼隨意的往床上一扔。很快我便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