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不語

電話這頭。

當初的感受再一次確切地蔓延開來——每回他有需要的時候，她始終分擔不了一些些。

電話那頭兩人的吵鬧持續了二十分鐘。還是李書英——她同徐琝糾纏，又故意把他們的瓜連泄露給她。她應該不為所動的，她做不到。不知道在哪一個時刻，也許是在李書英說“愛他”的一刻，也許是在李書英說“只有她能幫他”的一刻，也許是在聽到徐琝的聲音在電話裏頭響起的一刻，沈寒心頹然了身體——手機被放在手邊，從裏面不停地傳遞出包廂里的動靜。她兩隻手搭在床邊，後來她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好支撐住身體維持一開始的姿態。

視線集中在地面上的某一個點，又快速模糊，在眼淚啪嗒落地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了更為響亮的說話聲，那聲音冷靜又冷冰。

“你在聽，對嗎？你都聽清楚了嗎？徐氏出問題了，而徐琝一個人應對不了，而你——”李書英顯得那麼志得意滿，“只是他的其中一個負擔而已。現在只有我能幫他，以前是，以後一定也是。”

沒有多餘一句話，也沒有給沈寒心說話的餘地，李書英掛了電話，房間裏剩下安靜。

耳邊還是反覆着電話里的全部對白、聲響……

天空在寂靜之中響起一聲驚雷。

徐琝開了車上路，車子在幾分鐘之後撞上了道路中央的護欄……幾分鐘后交警到達現場。

咯——咯——

響起了兩聲敲門聲，緊接着是溫柔的女聲。

“寒心，你睡了嗎？”

突如其來的聲響中止了沈寒心混亂的思緒，她聽清了門外的聲音，開口回答，聲音悶在喉頭，她又高聲一句，“菱姐，你等一下。”

沈寒心從床上起身，開了門。

“還沒睡吧，下來吃點東西吧。我去給老太太加安神香的時候，她已經醒了，說餓了，我煮了粥，你下來喝點吧。”

“菱姐，我不餓。”

“吃點吧，老太太等着呢。”

沈寒心只好點點頭，“我就來。”

這裏，沈寒心瞞下心事陪徐老太吃着夜宵，窗外下起了夏季的風時雨，徐琝還是沒有回來。

“月份漸漸大了，你還是吃得這樣少，這怎麼行呢！”徐老太心心念念着小孫女，每天都在操心沈寒心的飲食，“才盛了那麼一小勺，哪裏夠！再吃一點！”

“老太太，現在不早了，吃多了不好睡的。”小楊媳婦看沈寒心沒什麼胃口，她替她招架了徐老太濃烈的慈愛。

“現在很晚了，吃多了睡不着。”沈寒心看着老人家微微撒嬌。

“那好吧，明天再吃。你想吃什麼就說，我讓小楊媳婦準備。要好好養，你太瘦了！”

“好，我知道，我會好好吃飯。”

“好想有人敲門了？”小楊媳婦聽到了雨中的敲門聲，又不是很確定，“我去看看吧！”

“是琝兒！這臭小子，這麼晚！等下我要好好說說他！”

“是他回來了。”小楊媳婦打前頭回到餐桌邊，徐琝稍後進來了。

“媽，您還沒休息嗎？”

徐琝走向沈寒心的同時向徐老太問安，他把左手撫在她肩頭，目光交匯的一霎那，眼淚打轉，沈寒心低了頭，用笑容掩蓋了心裏的難受。

“你也吃點吧。”徐老太讓徐琝在沈寒心旁邊坐下，“怎麼天天忙呢！一天見不到你一面，先喝點水。”老人家一半教訓，一半愛憐，“瘦了！”她仔細打量着徐琝，“也不回家吃飯，肯定沒按時吃飯，是不是？”

“公司有點忙，過幾天陪您吃晚飯。”

“……”徐琝回應着母親的關心，沈寒心聽他這話，喉頭又是一股酸淚。

“鬍子拉碴的，也不修修，一一回來看見你這樣子要笑的！”看着眼前的兒子兒媳，想着小孫子，徐老太太臉上掛滿了笑容。

“您先回房休息吧，很晚了。”徐琝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半了，“讓菱姐帶您回房吧。”

“好，我該去睡了，你們慢慢吃，明天睡晚一點，公司的事交給下邊就行了，寒心月份不小了，該注意着點！”

“我知道。您先休息。”

兩人起身送走了老人，重新坐下。沈寒心低頭攪動着碗裏的粥，沒有說話，她不時地看一眼他。徐琝在警局醒了酒以後空腹難受，他把碗裏剩下的半碗粥吃了。

“累嗎？”他問她，“怎麼還沒睡？”

“睡不着。”沈寒心沒說睡了又醒的話。

“可以嗎？會不會撐，要不要再坐一會。”徐琝怕她夜裏睡不好。

“回房吧。”沈寒心搖搖頭。

“回吧，你困了，烏青都起來了。”徐琝擁着沈寒心往房間走，“以後不要等我，你要早點睡覺，我過段日子就忙完了，嗯，知道了嗎？”

“……”沈寒心聽着徐琝一字一句的愛憐，喉頭更咽，“嗯！”她快速調整了聲息，回應了他的叮囑，“好！我早點睡。”

她看出了他的疲憊，她用她的溫柔含納他在枕邊。

他看出了她的疲倦，他用他的溫柔含納她在枕邊。

兩個人想要長遠，想要久久駐紮的幸福，彼此都不敢把難過和不安聲張。

夜深沉，雨點打破好夢，沉默的愛人在身體旁邊，風浪之間，他們只能用溫暖的懷抱去代替語言。

長夜渴望長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