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機緣巧合
相比由晚，立明的生活則悲慘了許多，當然這個悲慘是要加雙引號的，因為在他看來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過自己喜愛的生活那就是悲慘。一日由晚在給老闆娘干私活的途中，正好路過立明舅舅的汽車修理廠，興之所至，便進去看看立明。可巧立明也在，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來。立明舅舅的修理廠最近效益也不咋好，偌大的車間沒幾輛車，個別技術好的師傅都跳槽了，還帶走了一些常客，讓這個修理廠雪上加霜。立明在廠里啥事都干，哪缺人就去哪，一會在辦公室打掃衛生，一會幫助廚房阿姨洗菜，一會給修車師傅拿工具，有時還要為舅舅洗杯子，買煙等等。
此時已近正午，立明拉着由晚回到自己的宿舍，因為舅舅的特殊關照，立明被安排了一個單間宿舍，位於修理廠的角落裏。說是宿舍，其實就一個老舊集裝箱改裝的房子，有門有窗，有桌有椅，有燈有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立明順路還從食堂拐了兩個菜，一個是豬頭肉，一個是地三鮮，這就是偶爾在食堂幫廚的好處。兩人在宿舍里吃喝起來，立明開了一罐啤酒，由晚不會喝酒，只能以茶代酒。
由晚又向立明講述了近期的生活趣事，重點是店裏的老闆及老闆娘，立明聽得興緻勃勃，時不時大笑不止，但笑着笑着又有些淚眼朦朧，因為他羨慕由晚打工的飯店生意那麼興隆，而他在為汽修廠的未來擔憂，如果一直這樣寡淡下去，舅舅也很難維持，畢竟每年還有三十萬的房租，工人工資等等諸多開銷。舅舅離婚多年，一直未娶，唯一的女兒隨前妻移民澳大利亞，近乎斷了聯繫。舅舅在農村的房子早已變賣，魯市的公寓也已在離婚時自動放棄了，整日吃住都在修理廠，那就是他的家，如果廠沒了，舅舅將無處可去，四海飄零。由晚了解立明的難處，可自己也只是個打工人，沒有資源，幫不上忙，只能寬慰一二。
在和老闆娘交完差后，由晚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此時正式飯店上客的時間，由花來往於包間與廚房之間，傳菜，收放餐具，整個喜川宴陷入一片忙碌中。此時此景不由得讓人想到宮崎駿動畫電影《千與千尋》中的油屋，夜幕降臨時，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煙火繚繞，喧囂沸騰。而由晚此時只是一個月入三百元的學徒工，跟着姐姐由花後面打雜，擺放餐具，更換桌布，最重要的是學着認菜。
日子過得簡單卻不乏味，也認識了很多客人，一日晚間，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這是冬天離去，春天來臨的徵兆，包間客人們陸續離場，但是飯店大門與車位有二十多米的距離，老闆娘早有預備，在飯店門口準備了兩排約二十個雨傘。最後一位是洪建集團的林總，五十多歲的模樣，兩鬢斑白，挺着啤酒肚猶如夏日傍晚河溝邊上正在捕食的青蛙，林總與老闆娘聊得火熱，打情罵俏，完全不顧身邊的服務員，這時閃電猶如利劍一般劃破黑夜，五秒鐘后轟隆的雷聲徐徐而至，響徹天地，驚煞路人。
林總着實被嚇了一跳，看來非走不可了，再纏綿雷公要惱怒了。接過由晚遞來的雨傘，一路小跑向自己的奔馳溜去，雨天路滑，又酒精上腦，“啊”的一聲哀鳴，重重地摔倒了，肥大的肚子把雨傘壓得稀巴爛，整個人泡在水窪里，動彈不得。老闆娘見狀，趕緊催服務員們去扶，可是一個亮中透紅的閃電加上悍雷又把人嚇了回來，林總還在雨中痛苦的哼叫着，若殺豬一般，此時由晚不知哪來的膽量，傘也沒打，一個人衝進滂沱大雨中，他背不動重達一百八十幾斤的林總，只能緩緩地將其拖向飯店門廳，雨水迷糊了他的雙眼，他看不見老闆娘，也看不見由花，只能依稀分辨飯店門廳喜川宴那三個大字所亮着的紅光。他向紅光方向挪去，十幾米的路似乎變成了一百多米，每一步都這樣艱難，到紅光跟前時，他突然感到林總變輕了，自己也變輕了，在若干只手的幫助下，一下子就躍進門廳。十五分鐘后，救護車閃着藍光，鳴着響笛，衝出喜川宴的停車場。
這次事故后，喜川宴內部發生一些悄悄的變化，自從這個飯店誕生以來，從未正兒八經開過會，有什麼事情老闆或者老闆娘交代一下就完了，而這次卻開了一個正經八百的工作會議。那是在一天晚上送走最後一撥客人後召開的，藍色應急使用的塑料凳，成矩形整齊的擺放在大廳，吧枱的兩個高腳凳站立在最前面，老闆娘與老闆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員工們個個一頭霧水。
老闆娘首先發言，她詳細描述了洪建集團一把手林總在店裏摔傷的過程，這個情況大家都已很清楚了，即便是廚房那些人沒有親眼看見，也事後從服務員那裏了解很多。老闆娘看大家有些心不在焉，趕忙把話題一轉，敘述起了林總對於飯店的重要性，並算了一筆賬：林總每年在喜川宴大約有五十桌的招待，按照每桌平均兩千元，那就是十萬元。這本來是飯店的機密，讓老闆娘抖落出來，大家感到很是吃驚，怪不得老闆娘對林總摔倒這件事如此上心。
對於喜川宴這個規模不大，走精緻特色路線的飯店來說，每年十萬的收入着實不小。接下來就是批鬥時間了，老闆娘對當時在場服務員不聽指揮的舉動進行了痛斥，並含沙射影的批評了老闆的管理不力，老闆一臉不悅，但是又無可奈何，因為事實的確如此，明白人一聽這話音便知道將要有要事發生了。在一番長篇大論結束的時候，老闆娘拿出了三條處理意見：一是當時在場的服務員除由花由晚外每人扣獎金五十元；二是今後飯店的管理由老闆娘全權接手，老闆娘出任飯店的總經理，老闆只負責后廚工作，職位為副總經理；三是這次的救急功臣由晚升級為總經理助理。面對這突然的任命，由花和由晚都非常吃驚，確切的說，由花是驚喜，由晚是有些茫然，他甚至不知道總經理助理是幹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