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尋找未來
早上五點天剛剛蒙蒙亮,由雲就醒了,她的生物鐘比手機的鬧鐘還要準時,因為她要趁着街上行人稀少,工地看門老頭還在夢鄉時,背着她那裝着被子的大背包爬過圍牆,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來。她在河邊公園的公廁里梳洗一番,向保潔阿姨要了一杯熱水,轉身前往鬧市區。
今天的早飯是一塊油炸糍粑,五毛錢,雖然簡單,但就着熱水,由雲依舊吃得津津有味。坐在路邊一處隱蔽的花壇上,由雲查了自己微信里的錢,還剩兩百七十元,以現在每天不到十元的消費標準,除掉車票錢,再堅持一段時間是沒有問題的。一陣涼風嗖嗖地吹過,由雲趕緊將棉衣拉緊,找了個有太陽的地方跳起繩子來,繩子是工地里找到的,除了找工作、吃飯、住宿問題,還有件讓由雲擔心的地方就是生病,所以每天跳兩百個是必修課,因為一旦生病了,那就可能得打道回府。
由雲從村裡人那聽說少華在韻州一家汽修廠當學徒工,但是韻州這麼大,汽車修理廠又這麼多,想躲在暗處看看少華簡直是一件概率極低的事情。但意志堅定的由雲從未氣餒,在找工作的同時,路過大小汽修廠就進去瞅瞅,和工人們打聽打聽。這一次,在一家叫飛鴻汽配的修理廠里打聽過後,走出車間時,由於地上雜七雜八的放了很多工具,一不小心就被絆倒,左腳扭着了,坐在地上疼得叫了起來。
這時修理廠的經理急忙沖了出來,這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身材微胖,穿着深藍色工作服,濃妝艷抹。後來由雲稱這女人叫燕姐,因為這次摔倒兩人結識了,相談甚歡,由雲從燕姐那了解到,燕姐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富婆,離異多年,手上有飛鴻汽配和華山賓館兩處產業,曾經的丈夫是一位台商,兩人育有一子。一次偶然的機會得知丈夫來大陸前就有妻子,並有一個讀小學的女兒,燕姐一怒之下就離了婚,那位台商把兩處產業留給燕姐,而把兒子帶回了台灣。
由雲的直覺還是很準確的,她找到了工作,還找到了一個大的住處,再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地住在拆遷工地里了,再也不需要和看門老頭打游擊了。由雲被燕姐安排到了華山賓館當服務員,同時還兼職燕姐家的保潔,每周一次為燕姐打掃屋子,收拾庭院。因為是老闆帶來的人,由雲在華山賓館受到了優待,和前任工作交接很順利,負責頂樓的房間保潔。
賓館一共八層,頂樓為高級套房,總共八間,因為價格不菲,所以來住的客人寥寥,自然由雲的保潔任務也很輕鬆。背靠大樹好乘涼,賓館裏的小領導們以為由雲是老闆的親戚,所以對由雲客客氣氣,誰也不敢來找麻煩,要小錢,財務更是在入職的第一周就給由雲辦好了社保。由雲覺得自己似乎從地獄躍入天堂,吃住不愁,工作輕鬆,按月拿錢,做夢都要笑醒。提到做夢,因為燕姐經常夜裏在八樓的八零一套房內接待客人,需要有人服務,特准由雲住在八樓放保潔工具的工作間裏,單人單間,很是舒坦。
讓我們再回到四個人的飯桌上,二鍋頭不知不覺中已喝了大半,拖拉機師傅有些醉意,姐弟三人擔心出問題趕緊勸師傅把酒帶上回家喝,還買了一包花生米送給師傅下酒。這就樣姐弟三人同司機師傅分了手,向火車站走去。
這是由晚第一次乘火車,而且是綠皮慢車,因為是半夜上車,車內景象讓由晚着實吃驚不小,與電視上放的和諧號高大上的場景完全不沾邊。車廂內鼾聲陣陣,有趴着睡,有仰着大口呼氣睡,有座椅下車廂地板躺着睡,還有窗帘裹頭睡,真是八仙睡覺各顯神通。至於氣味就更讓由晚難以接受了,汗腥味、臭襪子味、泡麵味、大蔥大蒜味輪番沖入由晚的鼻孔。現實和理想總是有莫大的差距,由晚兒時經常渴盼在能坐一坐電視上的火車,那麼長,那麼大,比縣城的卡車,和村裏的拖拉機都要大出許多,能夠坐在火車裏,那該有多麼神氣。誰曾想火車裏面就像一個大通鋪或者大廚房,嘈雜不堪,由晚有些失望,甚至有些後悔走出家門,走入社會,原來火車並沒有自己願想的那麼好。
由花和由晚的座位並沒有在一起,兩個人一個在車廂的前部,一個在中部。坐在前部的由花將兩個人的行李都拿了過去,塞在行李架不富餘的空間裏,剩餘沒地塞的就放在座位下面。車上人多事雜,由花總是擔心行李被錯拿,每次到站都要上下瞅瞅才安心,這也是由花多年在外漂流摸出來的經驗。有姐姐的關照,由晚自然輕鬆愜意得多,拿着車票很快找到了座位。列車又開始緩緩啟動了,這是一輛從西南邊陲駛往首都的長途列車,中途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個站點,多少個減速進站,加速出站。由晚的座位靠外,狹窄的過道,人來人往,吃吃喝喝,拉拉撒撒,總會不注意擦着碰着,這讓由晚很煩惱。
這時旁邊的一位小夥子,歲數看起來約莫比由晚大一些,但是有限,因為臉上還有一絲絲未脫的稚氣,舉止雖成熟但不夠老練。他輕輕拍了由晚的右肩:“朋友,你好,看你似乎不想坐在外邊,我們能暫時換一下嗎?”由晚求之不得,高興地點了點頭。兩個人就這樣聊了起來,由晚了解到小夥子叫立明,西北人,要去魯市投靠自己的舅舅,他的舅舅在那座城市裏開了一個汽車修理廠。
由晚也講了一些自己的事情,但從一個正常人的角度出發,做了許多保留,畢竟出門在外,安全第一,由花在出門前就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這一存在爭議的事項叮囑了很多次,由晚雖然持有異議,但無奈只能做出保留。在瞌睡蟲的作用下,由晚手裏緊緊抓着上衣口袋裏的五百塊錢,伴隨着車輪與鐵軌的摩擦聲,呼聲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