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下序

序章下序

大二這一年的冬天裏,恰逢百年校慶,學校里喜慶的氣氛格外濃烈。

大學和高中不一樣之處在於,高中仍是少年時代的尾巴,大學卻是成人世界的開端。

驟然間知道獲得各種意義上自由的大學生們,在想方設法的找着樂子。

而我和肖秉承就無暇顧及,反而加倍忙碌。

儘管我們不喜歡應酬,但是我們明白,比娛樂圈還會傳謠言的就是大家族的大社交圈。

你永遠不會知道,如果你缺席了幾個本該出現的重要場合,你會被他們說成什麼樣子?

我們只得打起精神應付一個又一個觥籌交錯的宴會。

“感覺自己像上班的打工仔,每天準時去點卯。”

我坐在副駕駛上,懶懶的說道。

“很難得我們達成一致。”

肖秉承說著,熟練的把車停在車位上,熄了火,隨後下車走到另一邊為我打開車門。

我有些自我安慰道。

“至少今天是和朋友們一起吃飯,而不是和那些阿姨叔伯們交談生意。我不想再碰一滴香檳了。”

肖秉承貼心的用手擋住車檐,在我下車后,還為我理了理裙擺,避免被車門夾到。

看見我們出現,不遠處的朋友們都投來羨慕和讚許的目光。

而肖秉承就不會失了任何禮數。

我自然的挽過他的臂彎,揚起一個甜美的笑容。

“三克油!如果你也能在沒有那麼多人的情況下保持風度就好了。”

肖秉承不置可否。

我們來到包廂,裏面已經有了些人,看見我們就過來打了招呼。

嚴書哲在沙發上擠了擠,給我們兩人留下一個足夠的位置。

“嚴書哲,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

我向他寒暄道。

“當然好啦!最近忙着給肖大少爺打工,你不知道,每次周末他跟你出去約會,都丟下一堆事給我。唉~,誰讓我是一個可憐的單身狗呢?這傢伙真是有異性沒人性。”

說完,嚴書哲便懶懶的靠在了沙發上。

聽完這些話,我不動聲色的看向肖秉承。

我知道,他從沒有一個周末是和我一起過的。

我不想接這個話題。

正想着,身邊飄過來一股煙味,我下意識皺了皺眉,順勢看向另一邊正在抽煙的男生。

“不好意思,照顧一下女生,把煙熄掉可以嗎?”

男生不可思議的看着我。

“不是吧時曼,別人說這話我信,你明明會抽煙的。”

我當然會抽煙,但是肖秉承不喜歡煙味,所以我也不想身上掛着一點煙味。

我笑了笑,繼續說道。

“最近喉嚨不太舒服,體諒一下。”

我在洗手間門口遇到了正在等我的肖秉承。

我用水沖刷着手,淡淡的說著。

“這裏沒有別人,你大可以不用演的這麼盡責。”

聽到我的話,肖秉承也順勢開門見山。

“多謝。”

我抬頭看向鏡子裏他。

“舉手之勞,你可以理解為女朋友的職責。”

“我有事情跟你說。”

我挑了挑眉,表示願聞其詳。

肖秉承的話語言簡意賅。

“時家的政權更迭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接下來的幾年時間只需要等待收網。我們的交易關係也一直有效,會持續到你在時家站穩腳跟,還有,除非必要,我們也不需要私下再見面了。”

我楞了楞,有些突兀的把手從洗手台上移開。

“原因是?”

“耽誤時間。”

耽誤時間……

這真的是很肖秉承的理由……

他的確是一個把時間視如生命的人,恨不得把時間的每一分鐘都安排的精準細緻。

可是我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直白的告訴我……和我待在一起……是浪費時間……

難道你和我待在一起這麼久就沒有過一秒或者一分鐘是快樂的嗎?

難道那個讓你拋開那麼多事情,利用每周末的時間去陪的她不是耽誤時間嗎?

我沒有問出口,只是平淡的說了一句。

“好啊,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同意。”

歌唱比賽被訂在開春后的四月。

文藝部的學姐主動來找我,希望我能參加。

我無可不可的答應下來。

本來我是打算自己自彈自唱作為一個節目的,但是我的想法在肖秉承對我提出“不再聯繫”的要求后改變了。

在那個燈光有些昏暗的洗手間裏,我向他提出了條件,作為以後“不再聯繫”的要求。

他答應了。

我想,他或許是真的想擺脫我。

我覺得很可笑,最討厭和我綁定關係的人,卻為了擺脫我答應了這個和我一起出風頭的事。

某種方面來說,肖秉承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

就像他明明不喜歡出風頭,卻因為需要擺脫我而答應為我伴奏。

就像他從未喜歡過我,卻因為答應過我,對我們的秘密守口如瓶,連嚴書哲都被蒙在鼓裏。

甚至,在周家和時家的談判中,周家要求加碼時,我父親開始猶疑,而他應了我的要求,給我寫了封情書,打消了周家和我父親的疑慮,來為此給我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看,他就是這麼體貼而守諾的。

對於他答應你的事,你永遠不用懷疑他會不會百分百的儘力,因為什麼事他都會做得到,也一定會做得到。

正想着,我在家翻箱倒櫃尋找着那封情書。

明明記得是放在這裏的,或許是被傭人打掃時不知道放在哪個柜子和箱子裏了吧?

可肖秉承有時候又是無目的性的。

記得那次午後他接到的那通電話,我能感受到電話那頭活潑又充滿活力的女聲。

你會放下手裏正在做的事情,無論怎麼樣就算是幫她拿一個水杯你都好像很樂意的樣子。

“麻煩精。”

嚴書哲說聽過肖秉承這樣評價過她。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我記得你接電話時眼裏是有笑意的……

正翻着抽屜,我在書下看見了那封保存如新的情書。

你看,肖秉承就是這麼偏心。

面對她,好像什麼都可以無條件付出,而對我,只有一封工具人需要的情書而已。

我最後摸了摸這封信,打開了信封,入眼的第一句是他那鋒利漂亮的字體……

“致我最愛的時曼……”

我和他的故事好像因為這場伴奏而結束了。

我們的關係……始於交易,終於交易。

他從我這裏拿回了那封情書,我從他那裏得到了一場伴奏。

後來我在時家站穩了腳跟,便和肖秉承以“感情不和”公開了兩人的分手原因。

儘管後來也會有偶爾“必要”的見面時刻,我們只是像普通同學一樣,寒暄幾句,然後直奔主題,最後又各自散去。

畢業之後我再也沒見過肖秉承,聽朋友說他順理成章的接手了家業,成為了肖氏集團的總裁。

又聽一些朋友說對我們兩人感到很惋惜,曾經那麼般配的兩人竟然沒有走到最後。

又聽有人對我說道。

“學姐,你那次的歌唱比賽流傳很廣哎!一人跳舞一人伴奏,看起來就像是一對金童玉女!”

我笑盈盈的回應到:“是吧?我也覺得很不錯。”

……

……

……

……

“我想問問……你們以前是在一起過嗎?”

江浸月似乎下定決心要從我這裏得到答案。

你想要的是什麼答案呢?

我會回答出什麼樣的答案呢?

你心裏想要的答案和我要說的答案是一致的嗎?

我看着她白皙好看的臉入了神,想起有一次在宴會上遇見了她和肖秉承一起。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我,卻不是我第一次認識她。

江浸月

別時茫茫……江浸月。

是啊,她就像是月亮,但不是月亮的倒影,她更像是浸入江里需要等待別人救贖的月亮。

我對她說,我看過你做的畫,很欣賞她的才華。

但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

江浸月,久仰大名。

我認識她的時間比她認為的要早很多。

早於正式見面,早於互相寒暄,甚至早於在肖秉承身邊第一次見到她。

怎麼會不知道呢?從那個午後開始,“浸月”就是我好奇又不敢探究的名字。

在肖秉承身邊待的越久,想得到滿足的好奇心就越來越強烈。

我是個聰明的女孩,知道人不應該困於那些擾亂心緒的事情上面,所以我私底下悄悄探尋了他們的過去。

原來很多事情,早在我還沒出現的時候就已經下了定論。

如果說我是姍姍來遲的女配角,那麼男女主或許早已入席,而我還在遠隔山海的另一邊。

十五歲那年照進我生活里的光,我以為是救贖,其實在這場戲裏,早已走到了結局。

我們在一起過嗎?

這個類似的問題我回答過很多人,但是那些答案都不適用於江浸月。

於是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是也不是。”

許多光陰從我眼前似過,落在了我的嘴裏,最後只剩下不咸不淡的幾個字……

再次見到江浸月時,是在肖爺爺的葬禮上。

兩人站在墓碑前,江浸月擔心的看向肖秉承,然後與他十指相扣着。

而我在人群後面早就看見了那雙緊緊相扣的手,心裏泛起一絲又一絲的苦味。

還沒和她說上幾句話,就感受到她身邊強烈的注視。

側眸望過去,看見了江浸月身後的肖秉承臉色陰沉的看着我,似乎擔心我隨時都會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我感覺有些好笑,或許這就是關心則亂吧?

其實肖秉承只要動動腦筋就知道,我要是真想對她做些什麼,何必等到現在?

我會意的閉了嘴,任由肖秉承護着江浸月離開。

那天在天台上,面對江浸月的提問,其實我並不是沒有一瞬間的惡意的。

並不是沒有一瞬間想過惡作劇,讓她誤會,讓她嫉妒,讓他們之間產生隔閡,最後分開。

但是……當看到那雙明亮又清澈的眼睛時……

我選擇實話實說。

“只是一場交易。”

我挑了一些重點和總結跟她說,聽到了我的回答,女孩似乎鬆了一大口氣。

一直受到保護又天真單純的女孩情緒就是這麼直白,容易被人的話語所左右心情。

或許因為她是美術生,所以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很好看,我心裏不禁想着。

難道完美的現實主義者肖秉承就是被她這樣一雙美麗的眼睛所吸引?

還是說?是因為肖秉承一直以來對她的保駕護航所以才有這樣一雙好看的眼睛?

我沒有多想,因為……那已經沒有必要了……

我開着轎車疾馳在人煙稀少的路上,天空有些昏暗,開始下起了大雨。

而我需要趕着回家把陽台上的貓抱回屋裏。

其實我原本不會開車的,小時候家裏有司機,後來肖秉承會開車。不過因為協議結束后他離開了,我也從家裏搬了出來。

獨自生活了那麼久,早就學會了一些生活技能。

父母也並沒有因為我的離開而對我有過噓寒問暖,哪怕是一個消息,一個電話。

不知為什麼,我想起了時悅……

想起了十八歲那年在餐廳他為自己辯解過,還有那次在書房門口,他又訓斥着自己……

“時曼,你從來都不知道抗拒嗎?”

那是關心嗎?

還是只是他看不慣父母的行為,無法接受一直愛他的父母竟然是這種人罷了?

我緊趕慢趕,終於回到了家。

打開陽台的門,雨水已經透過紗窗,打濕了一小塊地板。

原本趴着的貓,聽到我的動靜,回過頭“喵”的一聲跑進我的懷裏。

我從小就知道人心是偏的,父母偏心弟弟,肖秉承偏心江浸月。

但是我希望自己也會是被選擇的那一個,所以我選擇養了貓,因為貓只喜歡我。

我抱起它,溫柔的摸了摸它的頭,它蹭了蹭我的手以示親近。

動物的表達總是這樣簡單直白,誰對它好,它就對誰好。

只要你對它付出真心,它就會對你露出柔軟的小肚皮。

可人永遠不會……

“你說……如果是我先來,故事會不會不一樣?”

如果是我先遇見他呢?

如果我不是那個既定的配角呢?

如果重來,被所有人稱為天作之合的我們,會不會有個不一樣的結局?

貓不會說話,只是“喵”的一聲,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只好自己回答自己。

“可惜啊……人生沒有如果……”

所以我註定姍姍來遲。

所以我們之間永遠隔着十五年時差……

是我從未了解過他的時差。

我忽然想起在那一次比賽里。

我站在台上,追光燈打在我身上,而他坐在角落裏。

台下的人都在看着我,因為我就是這場節目的主角。

但是我的視線控制不住的飄向他。

對我來說,他才是吸引我一切的磁石。

在這場戲劇里,我是台上的主角,而他是幕後的導演。

在深淵裏他向我伸出援助之手,在與周家的聯姻里,在時家的董事會上,我們配合的演出了一場天衣無縫的戲劇。

而天知地知我知,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我從未站在磁游的上端,並且輸得徹徹底底。

音樂從他的指尖流逝,柔和的光模糊了他鋒利的側臉。

我像他指尖上的黑白琴鍵,無法自控,只能任由他的安排舞動着。

……

我的人生總在不斷爭取,卻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

……

到頭來,留給我的只有回憶而已。

end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

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灑進屋子裏,我摸了摸貓咪身上軟乎乎的毛,心情好了不少。

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或許是叫的外賣到了吧…

我輕輕地放下貓,有些疲憊站起身。

我懶洋洋的走到玄關處,剛打開門,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輕如嘆息的呼喚。

“姐姐……,我無家可歸了。”

時曼微微抬頭看着他。

……

時悅?

二十歲的他早已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年,淡金色的秀髮,一雙好看的厭世眼帶着溫柔望着時曼,似乎在閃着一絲希望的光芒。

我扯了扯嘴角準備把門關上。

無論他是什麼意圖,我都不想陪他在這裏上演姐弟情深的戲碼。

卻沒想到時悅一雙纖細白皙的大手迅速伸出,牢牢抵住了門框。

“姐姐……我沒騙你。”

我皺起眉看着他,才發現他確實是拎着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形單影隻的出現在我的家門口。

但我依然沒放他進去。

“今天周五吧?一中工作日不上課?”

“期中考,考完就放學了。”

他低眉順眼,一副標準優等生的乖巧姿態。

時曼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心裏不免生出一絲漣漪。

但是她依然冷冷的說道。

“回你自己家。”

“那個家……你不也待不下去嗎?”

時悅輕聲說著:“留下我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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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星河沒入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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