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欸乃歸舟（三）

“對不起，對不起……”蘇幕遮捏緊信封，她低下頭，雙眼通紅。

是她沒有及時注意到蘇母的情況，是她對蘇母太缺少關注，是她的錯，都是她……

“我不該和你鬧脾氣，不該那麼多年都怨你，我不該那麼自私的……”

媽，阿遮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蘇幕遮面色慘白，她感覺腦中彷彿有細密的針在不時的刺着，她痛的蜷縮在在床上。

她睜着眼，眼底是無盡的空涼。

那年，蘇幕遮十一歲。

蘇父說：“阿遮，爸爸要走了，你要乖乖的，聽媽媽的話。”

她拉着他的衣擺，哭着搖頭：“爸爸不要走，不要拋下我……”

喬母把她的手拉回來，道：“阿遮，別鬧了。”

蘇父走了，他穿過河上的橋，去了另一頭，那裏，停了一輛黑色的加長版的豪車，車旁，站着兩個一身黑衣的人，他們恭敬的打開門，讓蘇父上車。

“不要，不要！”蘇幕遮掙扎着，她甩開蘇母的手，向橋那邊跑過去。

蘇母大聲的喊道：“幕遮，回來，回來……”

她聽不清，淚眼模糊，冬日的地上還有殘積的雪，地上很滑，橋那邊的車開動了，輪胎在地上摩擦，發出一道聲音。

蘇幕遮努力的跑過去，她擦着眼淚，仰頭看着那輛遠離的車，卻沒注意到地上的樹枝，她絆了一腳，隨後滾落河裏。

“阿遮！”她聽見蘇母的慌張的叫喊。

隨後，無數的水波向她涌去，湧入她的耳朵，她的眼睛，幾乎在一瞬間，她全身僵麻，河水冰的刺骨，冰的讓人動彈不得……

第二天早上，門被敲響。

蘇幕遮站起身，眼前發黑，她晃了晃，隨後摸着牆，走了出去，她打開門，一個女人立馬把她擁入懷抱。

“幕遮，好孩子……”那聲音溫柔中帶着憐惜，她的懷抱很暖，很柔軟。

喬母抱着蘇幕遮，身後站着喬父和喬白。

“阿姨……”蘇幕遮聲音很輕。

喬母應了一聲，隨後放開她，他們走進門，坐了下來。

“這麼大的事，怎麼沒有告訴我們？”喬父一身風塵僕僕，他們是接到鄰里電話時，才得知這件事，當時喬父喬母正在出差，他們二話不說，直接趕了回來。

“行了，問這幹什麼。”喬母看着蘇幕遮紅腫的眼眶，她心下一陣酸楚，問道，“幕遮，吃過早飯嗎？”

蘇幕遮搖了搖頭。

“乖，阿姨去給你做面吃。”喬母知道她愛吃面。

蘇幕遮站起身，想去幫忙，卻被喬母按住。

“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之後的事就由我們幫你操辦。”

“……謝謝阿姨。”蘇幕遮的嗓音有些沙啞，她木然地點了點頭，彷彿失了魂。

喬母見不得，她轉過身，抹了抹眼睛。

喬白站在沙發旁，他看着蘇幕遮，身側的手漸漸捏緊.

葬禮那天，天氣柔和，鄰居們都被請了過來。

昌和鎮的習俗是亡者土葬。

蘇幕遮身穿白衣，看着棺材入葬，她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你看看她，親媽死了，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幾個老太太聚在一起，指着蘇幕遮討論道。

“就是啊，她那臉上哪有一點難過的表情，”

“真不孝順，這上學上的連媽都不要了，估計心裏嫌棄着她媽有病呢，巴不得早點……”

喬白走上前，語氣有些生氣：“你們在說什麼？”

蘇幕遮站起身，她走了過來，拉住喬白，輕輕搖了搖頭。

喬白隨她走了出去，他低着頭，有些艱難的開口道：“幕遮，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