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欸乃歸舟（一）

“現在是雨天，我們不能保證飛機能起飛……”

“一張飛往無光市的票，越早越好。”蘇幕遮打斷她的話，她捏緊手機，忍不住微微顫抖。

“好的，女士。”

凌晨兩點，飛機起飛，早上七點，蘇幕遮到達無光醫院。

蘇幕遮身上披着齊守濡的外套，她眼裏有些紅血絲，到達病房時，房前站了兩個警察。

“很抱歉，你的母親在六點四十三分因搶救無效去世……”

病房的門沒關，可以看到一半的床，床上是白色的被子，隱約顯出人形。

蘇幕遮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臉色瞬間慘白，她努力鎮定身形，隨後彎下腰，對着他們鞠躬：“謝謝你們。”

“沒事，沒事……”其中一個警察很年輕，經歷的不多，他看着面前身形消瘦的女生，心底湧起複雜的感情，“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你現在可以進去見她最後一面。”另一個警察已經從業多年，他看了太多悲歡離合，“發現你母親的人是上門維修水管的物業，現在正在接受調查，今天下午麻煩你去警局一趟，完成我們的後續工作。”

蘇幕遮的聲音微微沙啞：“好，我知道了。”

“那我們先走了，節哀。”

蘇幕遮目送他們離開，隨後她緩緩把手放到那扇門上，她站了很久，最終艱難的邁出腳步。

病床里很安靜，蘇幕遮不敢發出聲音，像是怕驚擾了床上的人般，她走到床前，躺着的女人面色平靜，彷彿只是睡著了。

她看上去更蒼老了，髮絲泛着銀白，歲月給她光滑的肌膚添上很多皺紋，卻不減她的美麗。

蘇幕遮靜靜的看着她，她沒有哭，一雙眼眸里是無盡的空洞，她彷彿浸在寒潭中，只能感到無際的冷。

她想起她給蘇母打的最後一通電話，她最後一句話是“等我回去看你”，她分明是答應了的，可現在她卻拋棄了她……

蘇幕遮感覺自己又掉入那那條河裏，河水冰的刺骨，冰的麻人。

蘇幕遮突然很想蘇母的懷抱，她蹲下來，像個小孩般把臉貼近蘇母的臉：“媽，你起來抱抱我，好不好？”

你只是睡著了，對不對？

病房裏陷入沉寂，蘇幕遮緊緊咬着下唇，她緩緩抱住蘇母，閉上眼：“媽，我真的很冷……”

下午兩點，無光市警察局。

“我可真什麼都沒幹啊，我們是個老小區，所以每個月都有慣例，要檢查水電，我上午挨家挨戶的看過去，這鄰居們都可以為我作證……”說話的是小區物業的維修人員，也是他報的警，他一生沒幹過什麼事，一下子面對這麼多警察，心裏慌的不行。

“繼續。”坐他對面的警察點點頭，“不用慌張，我們只是做個簡單的筆錄。”

“行行。”男人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汗，回憶道，“我記得我差不多是中午到她家門口的，當時敲了很久的門，但都沒人開，找人給她打電話，也不接，她對門是一個老太太，老太太平日裏就愛出來閑逛，她說她沒看見有人出門，我當時就納悶了，物業那有每家的備用鑰匙，我就拿了鑰匙開門，結果一進去，就一股煤氣味……”

做記錄的警察點點頭：“死者確實是因煤氣中毒而亡。”

“我當時怕極了，趕緊衝進廚房，她已經倒在那沒了意識，然後我就報警了。”

“你進去前，門是完好無損的，屋內沒有任何打鬥痕迹，我們問過附近的鄰居，也沒有可疑人員出沒，所以，這是一起自殺案件。”警察做出總結，最後隨口問了一句，“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地方嗎？”

男人鬆了口氣，聽到他的話后，若有所思：“倒是有個事，說起來也怪，明明她是一個人住，但那桌子上卻放着兩雙碗筷……”

蘇幕遮猛然抬頭，面色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