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回來了
寄情是她身邊的大丫鬟,也是心腹之人,她一直帶着她直到嫁進了沈府。
因為這一次的變故,大夫說她受寒太重,於子嗣有礙,所以在嫁入沈家一年後蘇涵蘊提議抬舉寄情做妾,白瑾也同意了。
雖說他和沈霖楓沒有夫妻之實,但沈霖楓卻一直對她極好。
後來寄情為沈霖楓生下了一個兒子,沈霖楓也讓她一直帶在身邊。
再後來那孩子卻聽了寄情的教唆隔三差五的與她作對,然後她一時氣憤就給她灌了毒酒。
想想她和沈霖楓的關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陷入僵局的。
“老夫人,奴婢覺着寄情說的也有些道理,事急從權,還是叫幾個護衛下去救白小姐比較穩妥。”
這聲音,是崔管事吧,身體似乎沒那麼僵了,白瑾試着用雙手按着荷池旁干硬的泥往上挪了挪。
腿有知覺了,白瑾舒了口氣,試着慢慢爬起來,這地府雖冷,但斷腿卻能走了,倒是好事,又使了點力氣,她又往上挪了一點。
“這女兒家的名聲大如天,可比命重要,白家丫頭此刻落水濕了衣衫,若再由護衛救上岸來,那她哪還臉面活下來。”
宋夫人一臉的鄙夷,後面的幾位夫人也都連連點頭說是。
崔管事死了也就算了,可這宋夫人什麼時候也死了?
白瑾忽然覺得不對勁了。
話說楚南行做了皇帝,她母親淑妃自然成了太后,而宋夫人的夫君宋顯是宋太后的嫡親弟弟,宋家對楚南行又有從龍之功。
如今朝中除了出了皇后的蘇家,就屬宋家最是顯貴了,要是宋夫人病了,她沒理由不知道啊,而且這一幕為什麼這樣熟悉?
“雖說女兒家的名聲大似天,但白小姐畢竟不是我蘇家的女兒,你只管去叫人,只要我老婆子活着一天,總不能叫我兒子義兄的孩子沒了活路。”
蘇老夫人的話滿是悲切與無奈。
白瑾看着自己被河水打濕的裙擺忽然抬起頭來,不對,這不對,她記得許多年前她就不愛穿粉色衣服了。
她驚愕的四下看了看。
這是蘇府的荷池,岸上的男女老少她大部分也都認得,而老夫人,細看之下也比她記憶中的年輕了許多。
這是什麼情況?
想起來了,這不是她十二歲時和徐家姐妹打架落水后的情景嗎?
如果她記得沒錯是老夫人派幾個家丁救了她,從此以後白將軍之女白瑾驕縱任性的名聲上又多了一條,不貞。
白瑾竭力從河床上往上爬去,就算是夢,她也不能再眼睜睜看着她們再糟踐自己的名聲。
護衛們愣着不動,崔管事立即大聲斥責了一句,“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拉她一把。”
“我說不必了!”
護衛剛往前走了兩步,卻被白瑾再一次否決了。
白瑾趴在河沿上正奮力往上,她的樣子着實嚇人,身上粉色的夾襖沾滿了污泥,散亂的髮絲和着血粘在她的半邊臉上,像足了一個剛從地獄跑出來的惡鬼。
其實這河沿並不算陡峭,但白瑾受了傷,又凍的四肢僵硬,這才艱難了些。
周圍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覺得這一幕詭異至極,幾個護衛被她的模樣嚇的都沒敢挪步,眼看着她拖着僵硬的雙腿,一步一步的艱難的爬上了河池。
這看着極近的幾步路,幾乎耗盡了白瑾所有的力氣。
趴在河岸邊喘了幾口氣,白瑾一隻手抓着石欄努力的仰起頭來,看着年輕的老夫人,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沈姐姐說好了今日要來看我的,也不知她來了沒有。”白瑾壓下顫抖努力用平靜的聲音問。
老夫人白着臉看着一身狼狽的常如意,心裏竟然冒起了寒氣,自然也就沒有說話。
沒有得到老夫人的回答,白瑾又自言自語地說:“她上次說了要帶一隻發簪給我的,也不知她忘了沒有。”
白瑾說著忽然笑了起來,她的臉上沾着的又是血又是泥,她這一笑可真算不得美了。
蘇老夫人看着瘋魔了一般的白瑾,硬是嚇得往後退了半步,在場的眾人也都覺得白瑾瘋魔了齊齊被她嚇得不輕。
白瑾盯着老夫人,倒是崔管事反應了過來,強笑着說:“來了來了,此時沈小姐正在院子裏等着白小姐呢。”
“我看白小姐也累了,這欄杆不低,不如讓護衛拉你一把吧,這事急從權,想必白小姐也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意的。”
竟還不死心。
白瑾深深的看了崔管事一眼,倒是佩服起她這一份為主分憂的毅力來了。
雖說狗是一條好狗,可沒人會喜歡一條撲向自己的狗。
她的眼神太過清明,只一眼,崔管事就撇過了眼睛不敢再看她了,那種彷彿被人看穿所有的眼神,實在讓人毛骨悚然。
白瑾仰頭望了望天上,看着天上雖不炙熱卻明亮的太陽,又低聲呢喃:“是回來了嗎?”
看熱鬧的人群靜悄悄的,特別是離她很近的夫人們,這大冬天的竟被她嚇出了一身汗來。
崔管事也覺着不對,還想再問,卻又無端的有些懼怕起白瑾來了,這在以前是從不曾有過的。
白瑾翻過了欄杆,然後一言不發的朝着瑾園緩慢走去,白瑾一走眾夫人才覺得喘過氣來。
“肯定是中邪了。”
“我看是跌下去的時候把腦子撞壞了,你沒看她那腦袋上都是血嗎?”
“可真嚇人…”
“蘇老夫人,我忽然想起來我家裏還有些要處理,我們就先回去了。”
“我家也有事,哎呦,我也要趕緊回去處理才行。”
夫人們被嚇的不輕,也都紛紛告辭,老夫人一邊和幾位夫人寒暄一邊給崔管事使了個眼色。
崔管事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了大半輩子,對蘇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心領神會。
“還不快去扶你家小姐。”崔管事轉身立即吩咐寄情。
寄情也嚇呆了,聽了崔管事的吩咐她這才連忙跟上去。
原本隔着花池子,右邊招待的是女客,左邊招待的則是男客,因為這一番鬧劇倒是驚動了兩邊賞景的客人,所以人就都聚攏過來了。
眼下池子右邊的女客們紛紛離去,倒是男客那邊原就沒幾個人在,因而還都站在原地討論着白瑾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