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玩笑?
黃茗竹依舊沒有去醫務室,找個理由草草搪塞了白冰瑩,便叫她扶着自己回到了教室,教室里在自習,但是是第二節講台上守自習的是另一個老師。
黃茗竹忐忑地坐在桌子上,隨便拿出一本書,現在好像一切都沒有不一樣,身邊的同學該幹嘛的還是在幹嘛,看小說的,聽mp3的,偷摸着下象棋的,當然,更多的還是認真學習的。
而黃茗竹呢,也如上節課一樣,面前擺本書,但是上節課是多麼用心……
她的目光就停留在旁邊空蕩蕩的桌子上,這在整個書籍多的汗牛充棟的教室里並不顯得多麼突兀,但是在靠的最近的黃茗竹看來,這顯得多麼奇怪。
她腦袋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想,沒有揣測謝肇明的心情,沒有想等他來了怎麼向他認錯,沒有想怎麼向白冰瑩坦白。
她什麼都沒有想,腦袋裏比任何時候都要空,她此時只感到恐慌,濃濃的後悔,這兩種感覺梗在她的喉嚨里,搞得他很想哭,很想很想。
一整節課過去了,這是下課鈴告訴她的但是謝肇明的座位上還是沒有人,沒人來……
下課了,同學們切換了另一個形態,聊天的聊天,打趣的打趣,論題的論題,操心政治的操心政治,關心軍事的關心軍事。
黃茗竹一個也融不進去,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核心圈子只有謝肇明一個人,謝肇明會不會依然站在哪裏呢?
不行,我一定得去看看!黃茗竹心想,她飛也似的衝出教室,但是被一直關心着黃茗竹動向的白冰瑩抓住了。
又是一頓猛的關心,黃茗竹心急如焚,但是白冰瑩又堵在門口一時想不到辦法支開,只好等她把話說完了才找准了機會跑了出去。
獨自跑出了燈火通明的高中部,跑向操場。
她看見一個孤獨陰影,她猶猶豫豫地在遠處徘徊,她原本鼓足的勇氣在面對這個糾結的場景時突然受挫了。那種被冷嘲熱諷的忐忑她一開始沒有考慮過,然而在機會觸手可得之時,她的心裏卻被擔心盈滿。
他要是看也不看我就走怎麼辦?我該不該追?追了我會不會很沒面子?
這些問題若是在小打小鬧時考慮考慮還沒問題,但是顯然在現在不適合擺架子。
她原本的勇氣被這長時間的猶豫消磨殆盡,她甚至失去了原本的擔心,她看着謝肇明一動不動的安靜身影,彷彿覺得很平靜。
或許他只是想冷靜冷靜才沒有回教室的吧?黃茗竹疑惑道。
但是她有轉瞬想到他們以前的打打鬧鬧,以前互相“陷害”,以前的過家家,以前的互相競爭。
她想了很多,但好像都只是空洞的名詞,而沒有許許多多日常繁瑣的小事構建。
她開始有些許懷疑,也許,命里註定他陪我走的路已經走完了?
這或許,就是我們的友誼的結束?
既然如此,那何不讓它結束。
她緩緩移動步子,平靜又堅定的走回教室,心中的忐忑擔心已經不知去了哪裏。
文尖班的教室在四樓,整個高中部一共有五層樓,可能是因為學校領導知道文科學生虛弱的緣故吧。
她上了二樓,月光不知何時撒向了原本被雲霧籠罩着的地面,已經很明亮了,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謝肇明,好笑地發現,她一直凝視的竟然是一棵樹,只不過那棵樹透過玻璃,隱隱約約的藏於黑暗,才讓她搞錯了東西。
她爬上四樓,這棟樓爬了四年,但是仍然是累啊。
黃茗竹已經有些累了,先前的無故猜測太耗費心力神力了,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下課時的幾分鐘熱火朝天更凸顯的現在的安靜。
風吹着,樹梢伸到走廊欄杆附近,她看着那樹梢晃啊晃的,她進了教室,教室里不認真的學生下意識的望向開門的人,又立馬低下了頭——誰都知道這些人沒有專心。
謝肇明已經在位子上了!黃茗竹想到。
雖然已經決定將他剝離出與自己已經骨肉一體的生活,但是看到這裏她還是很開心。
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請堅決一點,黃茗竹,難道你要出爾反爾?
黃茗竹淡淡地走向了老師,向他說明剛剛是上廁所去了所以才遲到了一小會兒,老師怒怒嘴,示意白冰瑩向他解釋過了。
她有些驚訝地望向白冰瑩,後者則在專心的做教輔,她猜那是《必刷題》,哪個科目就不知道了。那樣多的線,誰知道是數學的圖表題,還是地理的等高線圖,難得離譜一些,政治的選必二也有可能。
她走向的桌子,避開狹窄的走廊邊同學們伸出來的書,顫顫悠悠的回到了座位。
她的位子在裏面,那條靠着牆的那邊才是官方的走廊,但是很少有人用,都是叫同桌起來,讓通過者過去,所以那邊已經擺上了箱子。
黃茗竹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怎麼開口。
但是原本頭也不抬着做題的謝肇明好像注意到了旁邊的人,一開始他以為是老師在看他解題,所以才一動不動,結果抬頭看,這才發現是黃茗竹。
他小心的站起身來,盡量不讓沒有墊腳的桌腳磨擦地面,然後騰出了位置讓黃茗竹過去。
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甚至沒望她一眼,連平時的嘲諷,催促,或者推搡,都沒有。
就像是關係還可以,但是又沒有那麼好的一對同桌。
黃茗竹有點不適應,心道是他還在生氣,所以故意玩冷戰。
也沒有故意和他有什麼身體接觸然後在罵他幾句。
她也是小心地過去,不發一言。
不多時,兩個人都重新坐到了位子上,不發一言,埋頭於書本中。
但是兩人的神態完全不一樣,黃茗竹時不時藉著放鬆的機會向邊上瞥一眼,有心注意的話會發現她放鬆的次數比全班這節課加起來都多。
反觀謝肇明,眉頭緊鎖,手下墊着國譽的草稿本,不停的演算着,顯然是被難住了。
黃茗竹見怎麼發出一些細微的動作都不能讓謝肇明有一點點反應,也有些惱火了,當下也耍起了小性子。
謝肇明坐她左邊,所以黃茗竹就故意右手握筆,臉的左邊靠在左手關節處,不去看謝肇明,也讓謝肇明看不見自己。
歪打正着的,兩方都安靜了。
黃茗竹腦中回憶着幾年前的一次吵架———女生總是對這種事情難以釋懷。
謝肇明也是這樣的反應,當時是怎麼處理的來着?
是他向我道的歉還是我向他?
記不得了……………………
不管了,要不我還是先向他道個歉再絕交?
那就這樣吧,我們好好的開始,也給這個友誼畫一個不算完美的句號吧。
她終於決定不再猶豫,主動向謝肇明道歉。
她咬咬牙,忍着對尷尬的害怕,主動伸出手,像兩人平常那樣像一對小情侶打情罵俏一樣。挽着他的手,搖啊搖的。現在還在上課,她不敢像平時那樣說些什麼,只能用肢體語言。
他會說我什麼?
陰陽怪氣地說要我檢點一點?大義凜然地說我不是這樣的人?色眯眯的地說小娘子哪裏逃……抑或是,憤怒的甩手?
算了,手都搭上來了,就算被罵一頓也不管了,其實以她對他的理解,他絕對不是一個敢破罐破摔的人。
黃茗竹低着頭見搖了很久也沒反應,膽從怒變生,一口咬在了謝肇明的手背上。
誇張的躲避動作呢?沒有來;冷嘲熱諷的打趣呢?沒有來。
黃茗竹心裏有些慌了,連忙抬起眼皮,正好與謝肇明的目光對視着
黃茗竹鬆開牙齒,乖乖地坐正,她心裏一團亂麻,亂得不得了。
那雙熟悉的眼睛裏的神情是多麼的不一樣!麻木,對了,還有冷淡……還有……失望。
謝肇明深呼吸一口,好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只是呼出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
把手背往衣服上蹭了蹭,就繼續做起了題。
此時的黃茗竹像一隻小貓,原本顯得潮流酷酷的厚黑框眼鏡壞了,只好摘了下來,於是變成了一個清純而又富有活力的學生,臉上那化不開的擔憂和忐忑讓她多了不少憂鬱的神色,讓人止不住的想憐惜。
她此刻什麼也顧不上了,只想求謝肇明原諒她,她現在什麼也顧不的了。
她拚命的靠近謝肇明,說著道歉的話,謝肇明一動不動,專心做題,只是那臂彎里藏着的微微顫抖的手指顯露出了他的心情。
黃茗竹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專心的神情都沒有變,一下子急得哭了出來,但是又不敢哭出聲。只好將傷心委屈更在喉嚨里,眼淚卻是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停駐在眼眶裏,好像馬上就要流了出來。
謝肇明終於在放學鈴打響后說出了唯一一句話。
“沒事啦,沒生你的氣,逗你玩兒的哈哈,被騙到了吧。”謝肇明微笑道。
黃茗竹心中的高興突然揚了起來,轉眼斤破涕為笑,連他騙她這件事都忘了計較,立馬推開他,開心的說道,
“什麼……什麼時候練的……練的演……演技,這麼……厲……厲害了,”說完又從口袋裏翻翻找找,找出一堆破碎的鏡片,委屈巴巴的表示要謝肇明賠一副新的。
謝肇明自然欣然答應。
黃茗竹這才開始完全放下心來,安心清理好書包,等着謝肇明清書包然後一起離開,搭乘學校的專班校車回家。
但是謝肇明卻久久沒有動靜,說完話后又專心致志的投入了教輔。
黃茗竹等了一會兒,調整了下身體,終於忍不住催促道,
“喂,姓謝的,你今兒準備睡在這兒啊?”
謝肇明這才想起後面站着個跟屁蟲,施施然說道,
“黃茗竹你先走吧,這個題我弄懂只怕要蠻久,人大附中就是人大附中,出的題都這麼有水平。”
“你不怕我被別人拐走了?你看到時候叔怎麼找你麻煩。”
“從小你就這樣說,到現在不也沒有被綁走,你先走吧,我真的還要一會兒,到時候我要李伯來接。”
說完,還把答案遞給她看看,示意她答案都有這麼長,哪是一時半會搞得完的。
黃茗竹又不好在學習這方面發表什麼不當言論,例如什麼別學了或者明天再寫這樣的誤導性言論。
即會給謝肇明口舌,又會給他放鬆的機會。
見實在沒有辦法,她便一個人回去了。
謝肇明做了會兒題目,在走廊上放鬆放鬆了一會兒眼睛就離開了,至於那道題也根本沒做完。
他不知道的事有很多,比如說……燈沒有關,還有門沒有鎖。
還有在暗處站了一個女子,傷心地看完了這一切后,緩緩地靠着牆蹲了下來,在陰影里泣不成聲。
除了黃茗竹,還能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