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聚會之所
大順王朝,天永三十二年,冬十一月。
帝都“海枯城”。
巍巍皇宮深處,雪梅宮。
年方十一公主公丕玉珏,肩披價值連城的狐裘大氅、一身珠光寶氣,雖奢侈華貴卻不顯雍容。
她站在皚皚大雪中,神情冷漠的看着深冬盛開的臘梅。
身旁有侍女撐傘遮雪、背後有兩位甲衛懷抱火盆準備隨時為公主的手爐中加炭、遠處還有更多的甲衛護衛在側。
長廊中,兩位太醫焦急地盯着梅林,片刻不敢怠慢。
突然,無形的波動在庭院中漾開,遠處護衛的甲衛眉頭一皺……起風了!
與此同時,一片驚呼聲炸響。
公丕玉珏在茫茫雪色中,昏了過去,倒在兩名侍女的懷裏。
“殿下!殿下!”
“太醫!‘涼玉"殿下又昏倒了!太醫!”
兩位太醫忙不迭的跑出長廊,急急忙忙的為“涼玉”公主殿下診治。
……
大順王朝西北,虹雁嶺。
美人窟。
正倒在一片軟玉溫香中的“千面妖盜”童遮,猛地渾身一震,連滾帶爬的跌下了床榻,引得房中連聲嬌呼。
“大爺,你這是怎麼了?”
“你你你,你不會要死在這兒吧?蘇環、香兒,快將公子‘攙"出去見郎中!”
童遮滿面痛苦的捂着腦袋,連連搖頭。
“該死的!又來了!”他推開身邊的幾位美人,匆匆忙忙的裹上衣服,拿上行囊,將兩錠金子拍在桌案上。
飛快的推開窗子,動作快到帶出了一連串殘影,轉瞬間消失在了整個西北知名度最高的勾欄“美人窟”外。
他只求儘快離開、無人看到。
但終究後繼乏力,因為劇烈的頭痛而跌倒在茫茫大雪中,行囊落在地上,撒了一地金銀珠寶。
好在,周遭無人經過。
……
大齊王朝,開平,八月。
羨王府。
寢房外,一群丫鬟下人急急忙忙的等待着。
“殿下!您快點出來吧!陛下傳召!”
屋內傳來“羨王”呂一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聲音,“本王才不去,你讓老二要麼親自到本王府上來請教,要麼就滾一邊去,本王哪都不去!有本事他就把本王給砍了!”
作為當今開平天子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而且是最小的弟弟,羨王仰仗着親哥的寵信,已不是第一次耍無賴了。
院裏一片混亂,所有雜役奴僕都裝作沒聽到這些混賬話,繼續請求羨王入宮。
寢房內。
躺在羅漢椅上,抱着西瓜啃的羨王吐出瓜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塊不知材質的圓牌看。
圓牌只有嬰兒拳頭大小,上面金光燦燦的閃爍着古體字“一”。
“只要再在寢房裏待上最後一日,本王就能得到神秘圓牌的資源,這十幾日屋裏吃、屋裏拉,忍辱負重,不能前功盡棄!也許這次能突破‘算修",成為‘說書人"。別說是老二!天王老子來了本王也不出去!不過……老二應該不會真的砍了我吧?本王可是他的親弟弟!”他下意識縮縮脖子。
下一秒,他昏倒在桌案邊,手中的西瓜摔在地上碎成無數瓣。
屋外聲音依舊,卻遲遲不見回聲。
……
鎮靈山。
大齊皇陵,長明聖壇。
鄭懸舟靜等身影浮現。
與此同時,在白慘焰火的奇詭空間中,幾件物品逐一浮現。
一紅一白兩個花紋精美的手鐲,雪白珍珠搭配樹葉狀翠色美玉的項鏈,菱形鑲金的飛鏢,都隱隱有“女式用品”的感覺。
邊緣鋒利、血槽殷滿血漬的弧形刀,拇指大小的玉瓶。
最後還有一本紅皮古書。
合共七件物品,都或多或少有種“響應天地”的靈性。
鄭懸舟輕輕觸碰神奇物品,分析着狀況,“通過長明聖壇白焰的能力,我能感受到與那三個‘光點"、也就是眼下這三個人的聯繫,可以隨時切斷,將他們‘踢出群聊"。”
“他們三人並非實體,而是一種類似於‘靈魂"的投影,可這七件物品卻是實體,都帶有神奇的靈性。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仙俠小說中描述的‘法寶"……我在將其他人的‘靈魂體"拉入聚會的同時,還可以順帶‘沒收"他們帶有靈性的物品,沒有靈性的普通物品則無法收走。這很方便,有利於相互之間的資源互換……”
他建立“群聊”聚會的本質目的,就是嘗試建立一條信息溝通交流與資源交易的渠道。
三道石門洞開,字體懸浮,逐一對應三人的蒲團座位。
這一次,石門上的字不再是大寫數字,因人而異,發生了轉變。
鄭懸舟看向眼前三人、及其背後的石門,通過三人的模糊身影與背後的“石門字”逐個對應。
第一個,身材剛開始發育的女孩,十三四歲的樣子。哦抱歉,這是古代,雖然可能還未及笄,可這年紀也是“女大當婚”的時候……樣貌模糊但一定很精緻、很美,她披着大氅,一身華貴,但我從沒有見過這樣鮮艷中又透着單調的穿衣風格,不是大齊權貴裝扮風格。
另外,現在外面正是悶熱的天氣,她穿着大氅,很奇怪!難道出身是極南常年飄雪、有“傲雪國”之稱的尹國?她的身上總有種“生人勿近”感,又有一定的虛弱感,這是隱病?——她背後對應的石門字是“帝”。
“什麼意思?是說這女孩出身帝王之家?還是另有所指……?”他思考着,看向另外兩人。
第二個,男,衣衫不整、頭髮凌亂,隱約看出容貌英偉,這幅形容像是剛去了某種有技術的娛樂場所消費,在這個年代十分尋常,尤其是讀書人更喜歡去消費,我輩當做讀書人啊!……他身上的氣息透出“陰惻狠厲”,但同時還有“清爽陽光”感,非常矛盾——背後對應“惡”字。
“惡?說明其人作惡多端?此人或許需要防範!”
第三個,男,油光水滑、生活富足,八成是個有錢有勢的權貴。身上的衣服雖模糊,但……仔細看的話,有點像正統的‘玄龍"紋樣啊!左右兩玄龍,難道是大齊的某位王爺?有種不正經的氣質,又頗有幾分“玄奧”之態——背後對應“言”。
“這就是我以自己的身份,通過長明聖壇,拉來聚會並響應我的人?哦不,好像根本不需要得到他們響應,我可以強行拉人……?看來以後再拉人時,得斟酌一下再行事。”
鄭懸舟沒有說話,選擇靜靜旁觀、等待。
三人甫一出現,就暴露出“震撼”“不敢置信”“狐疑”“奇怪”等情緒,以那個“言”字的大齊王爺為最,他驚訝的差點蹦起來。
“這,這裏是哪?我要回府!最後一日!!誰也別想攔着我!”
在三個人的視角中,他們一開始是闖入一片黑暗,只能看到白慘焰火與座下蒲團,周遭都是黑暗。
當羨王首先開口說話,三人眼中世界全都豁然開朗,看到了圓形墓室、白焰人影、九門。
三人愕然當場,怔怔盯着焰火。
想要逃離、但卻說什麼也無法離開蒲團。
“帝”字公丕玉珏迅速安靜,受到那種詭奇力量的衝擊,她不敢直視“白焰詭影”,只能強裝鎮定側目打量另外兩人。
下意識摸向袖中的菱形鏢、摸了個空,馬上又意識到雙手手鐲同樣消失不見。
我的法寶……是根本沒帶到這裏來?還是,已被焰火中的恐怖存在取走了?
失去一切依靠的她,沉默不語,心神微顫。
……一種無法抗衡的力量、將我帶到此處未知之地!從未聽說過的奇詭之法,簡直匪夷所思!獨自闖蕩江湖已有十數年的“惡”字童遮,也並沒輕舉妄動,低頭不敢直視焰火人影。
頭皮發麻,震撼莫名。
“言”字羨王心底同樣震撼,但一直沉默不是他的風格,他向來沒心沒肺、混不吝,就算心裏害怕也總想說點什麼、總想搞清楚處境。
他抹掉額頭的冷汗,臉蛋哆嗦着發問:
“你……閣下是何人?為何將本……將我拉來此地?這又是什麼地方?”
三人雖然圍繞焰火按不同座次落座、相互間並不挨着,但在他們各自的視角中,都能看到鄭懸舟是直面向他們而坐的。
鄭懸舟心底在反覆權衡,到底該以什麼樣的身份與這些人交談呢?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嗎?
不,那樣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和資源。
他要利用眼前眾人對情況的一無所知,提前創造優勢。而且,言多必失、對於這些人的問題他必須儘可能的簡答甚至不答。
他淡淡道:“聚會之所。”
場中三人思想各異。
“聚會之所?那如若我、我等不願意參與聚會……閣下能否放我等離開?”公丕玉珏微微咬牙,還是滿帶躊躇的問出來。
雖然她生而雲端,但畢竟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童遮也關心這個問題,可仍舊沒有直視“白焰詭影”,避免冒犯。
“自然可以,我可以隨時終止聯繫,讓你們離開。”鄭懸舟淡淡道。
三人同時鬆口氣,力量、位格都遠超他們的詭異存在,壓根沒必要用一些好聽的話來欺騙他們。
看來對方真的無意傷及性命,也許另有所求……但只要性命保得住,其他都是后話!
羨王張了張嘴,原本想說,“那請閣下趕緊放我回去吧!”,可馬上意識到……自己離開了寢房,十幾天的“忍辱負重”已功虧一簣,無法得到神秘圓牌的更多資源,現在回去他還是什麼得不到!
人在意識到處境安全后,很快就會被“好奇”所驅使。
羨王的好奇心一直很重,他話音一轉,認真詢問:“那……我參與聚會的話,我能得……哦不,閣下想要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