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附身
有“長明監牢”存在,鄭懸舟對身邊那種莫名引導他“擺攤”的力量,暫時放下半顆心。
只要對方顯露出行跡,他可以隨時將對方拘禁。
當然,這也有對方一直不露行跡、背後捅刀的可能性,但只要他仔細觀察情況,對方總會露出破綻,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觀摩半天“皇陵投影”,他還是沒找到成為修士的方法,無聲嘆息一下,渠道太少、手段太少。
——看來只能想辦法在下次“十修會”上,騙出某種路徑的星軌圖與破境丹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選擇到適合我的修行路徑……
傍晚時分。
鄭懸舟仰頭望天,天色晴朗。
他略略鬆口氣,也不是今日……
江都領的副將,也就是昨天幫着他去找東西的大冤種,給鄭懸舟送來一封信。
送罷,什麼也沒多說,急忙忙的離開。
鄭懸舟拆開信箋,將裏面沉甸甸的東西倒了出來。
幾頁信紙。
還有一面成人拳頭大小的靛色鏡子,背部勾勒着充滿玄奇色彩的紋路。
鄭懸舟提升,能較為直觀的感知鏡子上隱有溝通天地的靈性,但相比上次三位“十修會”成員的那些法寶,靈性差得很遠,很微弱。
他坐在油燈邊,藉著昏暗的燈火閱讀。
“鄭先生,我推測將有‘中境"詭物現身鎮靈山,今日苦尋一日無果,故而決定入京去請一位副都統前來坐鎮!鄭先生若有急事,可通過‘占星司"打制的‘傳音鏡"與我聯絡。”
“另外,我免了鄭先生三日工活,後續每日也只需兩時辰工活,休沐日則改為四日一休沐。”
——江都領在民夫村這邊的職權,還是很方便嘛,靠譜!不過這也應是他身為都領、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信中,又簡單介紹了“傳音鏡”的使用方法。這鏡子靈性極低,僅能傳遞三次信息,且每次信息不可過長。使用時以意識溝通鏡面,無需注入“真元”便可傳聲。
信紙後面還有幾頁,寫的都是可能出現在鎮靈山範圍內“詭物”的官方卷宗概述。
江都領倒不是覺得“鄭先生”實力太差、見識太淺,連這些位屬末流的“詭物”都不認識。
只是防患於未然,將可能出現的“詭物”、其弱點、隱患、辨認方式都從禁軍內部卷宗上摘錄下來,以免出現“鄭先生不得不暴露修士身份除掉詭物”的情況。
……我在江都領眼中,儼然被認定是‘中境"修士了。鄭懸舟搖頭失笑,仔細閱讀後面的“詭物”卷宗。
信上一共記錄有十二種“詭物”,鄭懸舟先是匆匆瀏覽,感慨“詭物”的各種神奇手段,隨後定睛在“提頭詭”這一列。
“綜合來看,這是最符合雷雨夜‘黑影"特點的詭物。”
【提頭詭】
【肉眼不可察,需以“真元”凝聚於雙眼,或以“望氣術”辨認,方可看到。】
【特性:喜“修士”頭顱,不喜凡人頭顱,提“修士”頭顱做收穫,可增強其修為。對無修為的凡人,予以瞬殺手段,“尖鋒詭氣”所過之處、如割麥般頭顱滾落;對修士,則優先擊殺高境界修士,取其頭顱。】
看到這裏,鄭懸舟眉頭一皺,返回來重讀“特性”,眉頭皺的更緊。
下意識在屋裏尋找了一下鄭安安的身影。
對方正在收拾碗筷、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頭來,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然後繼續低頭收拾飯桌。
一如既往的乖巧可愛。
可鄭懸舟卻突覺通體生寒。
……“提頭詭”對凡人,只會斷頭,不會提頭做戰利品。而能引起“提頭詭”興趣,提起頭顱的必是修士!在一群修士聚集時,優先收取境界最高的修士頭顱!
他仔細回憶看到過的兩個死亡畫面……這卷宗上的特性記載,符合在十數個禁軍之中,“提頭詭”優先收割江都領頭顱的舉動。
但卻和在他們家中,收割鄭安安頭顱的景象嚴重不符。
“我們一家三口,全都是無修為的凡人,按照‘提頭詭"的特性,它只會以‘尖鋒詭氣"橫掃而過,像是割韭菜般把我們斬首,正如我和煊兒的死狀。”
“可為什麼它會對安兒的腦袋更感興趣?僅是因為安兒長得比較好看嗎?不可能啊,我們三個一母同胞,皮囊都差不多,收拾一下都挺俊俏的。‘提頭詭"要真是‘顏控"的話,沒理由只提走安兒的腦袋。”
他反覆閱讀“提頭詭”的所有信息,“提頭詭”只有兩種簡單粗暴的“詭異手段”。一個是群體收割的“尖鋒詭氣”,一個是收穫戰利品的“提頭”。後者會耗費它更多的“詭氣”。
他又看其他的“詭物”卷宗,總結了一下……“詭物”基本沒有自我意識,所以從不會出手做“無用功”。
不是“顏控”,也絕不會是單獨喜歡女孩。
那問題就不是出在“提頭詭”上,而是出在安兒身上!儘管他的內心非常不想承認,但重重異常全都指向了安兒,讓他不得不做出聯想。
……安兒難道已在原主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修士”?這才吸引了“提頭詭”親來提頭?應該不太可能,以前鄭家沒有沒落前,安兒被教育不能出府,從來沒離過家門,來到民夫村后成“修士”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那就是說,安兒很可能被某種不幹凈的東西“附身”了!有可能是“修士”,也可能是“詭物”!
這才會吸引“提頭詭”親自過來獲取“戰利品”。
鄭懸舟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理清線索、用油燈火將信紙燒掉。上面的內容已基本被他記入腦中、留着反而是禍患。
隨即,他挑出本藏書,將內里挖空,把傳音鏡藏進去。
抬頭時,心中已有應對方案。
“最近幾天,仔細觀察安兒身上的異常之處,如果確認‘附身"是真,就動用‘長明監牢"的力量,將‘附身"的髒東西拘禁入囚籠!”
……
后兩日的工活,已被江都領抹去。
三兄妹就待在家裏,享受片刻寧靜。
鄭懸舟裝出原主偏向“書獃子”的人設,一直在沉默讀書。
不過……他始終讓鄭安安保持在他的視野範圍之內,藉著看書拿餘光打量小妹。
乖巧懂事、明事理的她,一整天都在屋裏屋外忙來忙去。處理家務、幫着清理小弟整出來的狼藉。
水缸里水不夠,她便一桶一桶的抬井水;柴房木柴不夠,她便出去撿柴,抬着比她個頭矮不了多少的斧子吃力劈柴;家裏米不夠,她便跑去“民夫坊市”去買;快到飯點就做飯、熬粥。
從無怨言。
即便一直看書不做事的大哥就在身邊,她也從沒因為這些繁累家務,去勞煩大哥。
從這個角度來看,簡直懂事到極點,堪稱“楷模妹妹”。
但,一直在默默觀察的鄭懸舟卻緩緩勾起冷笑。看似沒問題、過於懂事本身就是一種問題!
——安兒在忙家務的過程中,從沒犯過錯。哪怕是抬着斧子劈柴、看起來特別吃力,可每次落點都極准,穩定劈斷木柴!動作準確的就跟被操縱的“傀儡”一樣,不會犯錯、不會累!
兩天觀察下來,鄭懸舟基本確定,小妹身上確實有問題!
原來,麻煩就在眼前!
……
八月十九日、臨近二十日的深夜,這也是鄭懸舟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四夜。
聽着弟、妹睡熟的細細鼾聲,他陡然睜睛,緩緩起身。
側身看向熟睡的鄭安安。
記憶中,鄭亦煊虎頭虎腦、天生缺根筋,睡起覺來跟死豬一樣,天不亮根本叫不醒。
經過兩天觀察、思考,鄭懸舟決定試着將安兒體內附身的東西勾出來、與之對話。如果不成功、那就嘗試藉由“長明令”,直接將對方從安兒體內扯出來、鎖進“長明監牢”。
“我知道你在,別裝了。”
鄭懸舟擺出一副“我全知道”的樣子,試圖勾引。
“我之所以會出去擺攤算卦,都是在你的誘導下做出的決定,是你,佔據了我妹妹的身體。”
他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直接將所有推斷出來的信息,都拋出來。試着利用信息差,詐出對方。
當然,這有風險,萬一他的推測是錯的,反而弄巧成拙。
“你就不想知道、我上次外出算卦,都遇到了什麼?以前、你能讀取我的記憶,甚至能夠抹去我腦中有關‘擺攤算卦"的記憶,但現在……你做不到了吧?”
這是通過腦海中缺少記憶、以及在“皇陵投影”出現后不再丟失“擺攤算卦”記憶做出的判斷,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未必準確,他承認他有賭的成分!
良久,暗夜蟬鳴、卻無人回應。
“我身上,有你想要的東西,比你在我小妹身上附身更有利用價值,也許我們可以做個交易。”
又是良久無回應,只有“呼呼呼……”的細微鼾聲。
鄭懸舟心裏做出更進一步的推斷,淡淡一笑。
“別怪我沒告訴你,你以為你做的很隱蔽嗎?有人已發現鎮靈山有‘中境詭物"出沒,禁軍副統領即將抵達、親自滅除。無論你藉助我妹妹吸引來那‘中境詭物",到底有什麼目的,都快要失敗了。”
無人回應……
鄭懸舟故作冷淡,聳聳肩,擺出一副“你不願交易就算了”的表情,重新躺回被窩裏,背對鄭安安。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中,突然傳來一個艱澀、嘶啞的聲音。
“你……你為何會知道我的存在?”
暗夜中,鄭安安睜開眼睛,雙目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