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圍牆不大,圍着一個馬棚。

令人詫異的是,那圍牆裏面還有圓木做的柵欄圍着。這是馬還是龍,用的到這樣防備?

才這樣想着,只見到一匹馬雜沓地從馬棚後面小跑過來。

黃棕色的,皮毛油亮、四蹄雪白。最特別的是從額頭到鼻子有三個規整清晰的白色菱形塊。與它紛飛而飄散的鬃毛和諧呼應,顯得俊逸非常。可是它卻是非常暴躁的。

它沿着圍欄小跑,好似尋找,又好似要出逃。它跑的很快,不過一眨眼,它就又跑到那馬棚後面去了。又一會兒,它又跑出來,這樣周而復始,毫不間隙。

袁向北見了皺眉,問旁邊的馬夫:“它這樣多久了?”

“才不久。今兒晨起時送水的人進去時沒被攻擊,我只道它好些了,誰成想……”

“若是後日它還是這樣,就依了你們的法子,辦了吧。”他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分明顯得沉重。

安近月低頭看那匹馬,近似瘋狂的奔跑,知道他們是要毀了它,不由地心下不忍。抬眼看一眼袁向北,袁向北也看她一眼,低頭看一看那匹馬,淡淡說:“它這個樣子撐不了多久,沒緣由為了它傷了人命。到了今日,已經一月有餘,大大小小傷的人也有幾十了。”

“王爺可知原因?”

“野地里得的,得的時候就頗費周折,誰知到了這裏也還是這樣。只是不準人近身。”頓一頓又說:“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懷了小馬駒。”

“什麼,它是母馬?”安近月驚詫萬分。

“嗯。可惜的很,那小馬並未活下來。”

“死了?”安近月輕輕地說,彷彿不敢相信似的。

袁向北看一看她,扶了她手臂,說:“今日沒挑到可心的,明日去馬市再看。”

安近月的心忽悠一下,反手拉了袁向北的手,說:“不等明日了,我們現在就去吧。”

袁向北笑起來:“也不急在一時,如今我們到了集市,恐也閉市了,明日我們準時去。”

第二天兩個到了馬市,袁向北很快發現安近月只挑棕色的馬看,他便明了她的心思,雖然知道不過是惘然,可也不忍拂她心意。於是陪着她細細的挑選。

整個馬市逛下來,並沒有瞧見中意的。臨了袁向北對一個老闆說,若是碰到額頭有白毛且四蹄雪白的黃棕色的小馬,只管到軍營里找一個叫楊守誠的人,多少錢都使得。

安近月聽到這話便驚詫地抬頭望他,他笑一笑,低聲說:“你見那母馬因失子之痛近乎瘋狂,所以就想要找一匹相似的小馬安慰它,是也不是?”

安近月低下頭來,默默點一點頭。心裏又是哀傷又是安慰。

兩個人最終毫無所獲,於是只得回府,才一進府,就有侍衛急匆匆地來稟報,袁向北便徑直出了府。臨出門的時候又回頭囑咐安近月說:“若有什麼急事情,讓朗照去找楊守誠。”安近月點一點頭。

回來后安近月把這話告訴給朗照,又問楊守誠是誰,雖然聽着耳熟,可是一時半刻卻想不起來。朗照聽了不由分說地先罵一通,安近月倒是聽出來,原來楊守誠就是楊管家的兒子,上一次故意引朗照挖了袁向北埋的慶功酒,惹的朗照挨罰的那一個。

“聽楊叔的口氣,他的兒子百般頑劣,怎麼王爺倒是很信任他的樣子?”在安近月的印象中,能讓袁向北臨行託付的人都是身邊極信任的人,上一個這樣的還是孟封疆。

朗照卻紅了臉,賭氣說不知道。

“這可奇了,刀山火海都能闖過的朗照卻羞紅了臉,難不成你也動了凡心?也學清輝那丫頭,要嫁人了不曾?”

“我這是羞紅的臉?我這明明是氣的。”說著朗照的臉更紅了,安近月忍不住發笑。朗照瞪着安近月,氣囊囊的說:“王爺偏心,教給那小子功夫,讓他把我打敗了。”

安近月詫異起來,於是朗照把前因後果氣憤滔天地陳述起來。

原來自那一日楊守誠找朗照打架輸了之後,他常常來找她比劃,只不過慢慢褪去了初時拚命的樣子,倒是露出正式比武者求教的架勢,到弄得朗照也重視起來。

楊守誠的進步神速,她幾次試探,慢慢發現他學的是大力鷹爪手,又驚又氣,也不管小姐會不會數落自己,就悄悄去找袁向北。

見了袁向北卻是原本的說辭一句也說不出,可是不等她溜走,袁向北倒是坦誠地承認他的確在教楊守誠功夫,不過都是只有招式,沒有內力,其實是傷不了人的。

朗照不敢在袁向北面前說什麼,獨自一個人在園子裏的時候忍不住對着海棠樹發脾氣。回去自是勤加苦練,可是沒有用,她很快就輸給他。

原本以為那小子必定會狠狠羞辱自己,誰知他對着躺倒在地的自己愣了好一陣,半晌說出一句話來,讓朗照氣個半死。他說:“你以前沒有這麼容易輸的,是不是王爺讓你讓着我?”

她被逼着又打了兩個回合,最後差點哭出來他才罷手。默默地走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誰知走了不久就又回頭說:“守誠不是有意的,得罪——”憋了許久又說,“多謝你。”

從那以後,他便再也沒有來找過她。

只不過,是換她去找他比試,因為她同樣不服氣。

她私下裏去袁向北的書房看武學方面的書,有時候被袁向北撞見了,卻只當是沒見到。不過是淡淡對她說一句:“守誠本性不壞,我已經開始教他心法了,你和他比試時,要小心,若是受了傷,就來找我。大力鷹爪手的傷,非比尋常。”

可是她並沒有受過傷,因為楊守誠從來也不還手,任她打罵,更可氣的是他還常常表現的不耐煩。

後來軍營里傳出謠言,楊守誠有個十分彪悍的女朋友,楊守誠一出去賭博,他的女朋友就找來把他打的灰頭土臉的,所以楊守誠現在都不再賭了。

她再找到軍營的時候就覺得別人看她的眼光怪怪的,後來她沖楊守誠發飆說:“你戒賭討好王爺,幹嘛往我身上潑髒水?”

他淡定的說:“因為唯有這個辦法你可以不再來找我。”

她氣不過,又揍了他一頓,但是卻的確如他所言,再不敢去找他了。

安近月聽朗照說完了整個經過,忍不住心生暖意,悠悠說:“王爺真是宅心仁厚。”

朗照不滿地道:“小姐就不說點別的?”

安近月便略一沉吟,道:“楊叔這下總算老有所依。”

“小姐——”朗照不滿意地托長聲委屈地說。

“嗯——”安近月思索了一會兒,又說,“楊守誠也算是浪子回頭金不換,雖說我身邊統共只剩下了一個你,不過為了你的終身幸福,我也可勉強答應你。”

“小姐你混說什麼,我真生氣了。”朗照臉氣的通紅,大聲地抗議道。

“好了——我開玩笑的。我知道你眼光高,等閑人入不了你的眼。你呀——”說到這裏她卻停下來,慢慢說,“你不要生王爺的氣,王爺他不過是借你的手規勸守誠入正道,能成功也是你的造化,是好事一樁。更何況,楊叔對王爺有恩,你這樣就是在幫王爺了。”

這一番話娓娓道來,朗照終於嘴角露出笑容。哼着歌走開了。安近月坐在卧榻上,慢慢回想這件事,也覺內心有一層暖意蔓延。她心道:像袁向北這樣的人,真是人間難尋。既能心懷天下,又能鄰里情長,所謂的俠骨柔情,大約便是如此。

可是快樂的日子並不長久,痛苦的日子很快就來了。

安近月前一陣子的腹痛病又犯了,這一次更有過之,無論針灸中藥,皆不見效。她只覺下腹脹痛,日夜不歇,茶飯難進,不過兩日的功夫,便面如死灰,連床也下不得了。

袁向北不在府里,朗照急的團團轉,直說要去良醫署去請醫官,逼不得已,安近月只得騙她說自己自小有這怪病,如今大約是大限將到,沒得救了。朗照呆立半晌,痛哭失聲。

安近月一面忍着滔天劇痛,一面又要出聲安慰。

朗照卻出聲抱怨:“老天爺真是不開眼,竟讓小姐這樣好的人有這樣的命運。”

安近月皺眉想着斥止她胡說,可是話到了嘴邊,早疼的又吞了回去。

朗照還一味聒噪:“我舊日就不明白小姐為什麼就不肯醫好自己的臉,也不明白,小姐為什麼總是躲着——王爺——原來都是因為這病——”

一句話未完,早被安近月抓住了手,朗照忙急的探身去問。安近月卻是滿頭冷汗,說不出一個字。

朗照急的沒辦法,只得陪着掉眼淚。

好一會兒安近月回過氣來,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不要多想,人總有一死,我若死了,你就去找清輝……”

朗照聽了這話,更是淚流滿面地說:“都什麼時候了,小姐還說這樣的話,朗照和小姐同生共死,是板上釘釘的事,小姐你歇一歇,等我去想辦法。”

安近月一把沒抓住,眼見她哭着跑出去。

朗照的脾氣一向耿直率真,安近月深怕她一時情急,劫了哪個太醫來給她看病,或是惹出更大的禍來。迫不得已只得掙扎着起身,腳才沾了地,只覺得天旋地轉,腹痛如焚。她突然心生悲戚,只恐自己真是命不久矣。

“小姐,小姐你看是誰來了?”耳聽的是朗照的聲音,知她去而復返,一顆心方放下來,不由地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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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戀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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