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筆 黑暗海域
馥芮面前的兩人瞠目結舌。朦朧的乳白色水霧在三人周身流轉，由色彩之力構成的白熊冰雕屹立在大廳中，煥發著寒冷的光澤。
半晌，馬爾迪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着面前的女孩一通膜拜。
“大姐！大姐威武！”馬爾迪弗大聲地膜拜道。
“等等……這不對啊！”錦葵突然問道，“馥芮姐姐，你既然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為什麼不使用你的色彩之力強行離開這裏呢？”
馥芮那對烏黑明亮的眼睛快速地眨了幾下，似乎是沒有理解錦葵的意思。她開口道：“我原先所在的房間是黑色的，傢具也是黑色的，那裏並沒有這麼多可以供我使用的顏色。
我曾經試圖將我能得到的白色收集起來，積攢在杯子裏。但是那個房間，無比堅固，無論是門還是牆壁，以我的力量都打不開。
最重要的是，克咪咪告訴我，我一旦離開了這艘船，就必定會遇難，因為外邊是墨汁海。”
“墨汁海？”馬爾迪弗想起來，陌荼好像也提到過這個詞。
“那是什麼東西？”錦葵問道。
“我曾經在房間的書柜上看到過有關它的記載。”馥芮輕輕說道，“那是一個“無論何時何地都能連成一片”的海洋。”
在馥芮的娓娓道來下，錦葵和馬爾迪弗得知了烏賊號外部那片奇異景色的真相。
墨汁海可以說是這個本就十分奇怪的世界上最大的奇觀。從存在形式上來說，它是一片可以被任意分割的液態。但是從結構上來說，它卻是一個無法被分割的整體。
以生物為例，壁虎即便斷掉了尾巴，卻依舊能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感到尾巴的存在。墨汁海就像一隻巨大的但沒有生命的液態壁虎。倘若有人從墨汁海里取走一瓶海水，帶回千里之外的家中。那麼即便相隔千里，當這個人將手指伸進這瓶墨汁海水中，他便能通過這一小瓶海水感受到來自那片墨汁海上的海風。因為這片海水永遠是彼此相連的，無論被分割成多少片，無論被人傾倒在相隔多遠的地方。
“說起來，我在來到這裏前，曾看到過阿勒佩斯往地上丟了一瓶黑色液體，那灘液體在地上形成了一個類似於漩渦的東西。然後我就失去意識，被帶到了這裏。”馬爾迪弗說，“那瓶液體不會就是墨汁海的海水吧？”
“聽起來……就是這樣了，他們應該是利用墨汁海的特性，製造了類似於傳送門的東西，這樣就能實現瞬間移動。”馥芮肯定道。
“怪不得三原色王國傾盡所能都抓不到他們呢，原來是有這種好用的東西啊！”錦葵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恍然大悟道。
“這樣的話，這外面都是墨汁海。我們如果就這樣直接從船里出來，不知道會移動到什麼地方……”馬爾迪弗面色凝重，從剛剛透過窗戶看到的景象來說，墨汁海外大部分都是環境惡劣，荒無人煙的領域。他們甚至有可能一走出烏賊號就會跌入滾燙的岩漿中。這麼一想，直接打破船體離開這裏更是不可能了。
“等等，這也就是說。藍發大叔他們是能夠分辨哪瓶水會把人傳送到哪個位置的！不然他們不可能通過海水這麼精準地回到這裏。”錦葵靈機一動道，“所以我想，他們的海水瓶上標記了與之相應的傳送位置。”
“你說得對！我怎麼沒想到呢！”馬爾迪弗聽到她的話，心中燃起了希望的信念，但是轉瞬間那股信念便被現實澆滅了。
“但是……我們要怎麼拿到他們的海水瓶呢？想要從那群怪物手裏搶東西是不可能的吧。
”馬爾迪弗懊惱道。
“所以，這就需要……”錦葵轉頭看向馥芮，卻發現馥芮已經離開原地，轉而走向了那面巨大的時鐘。
馥芮緩緩走向大鐘。在距離那面鐘有四五步遠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出神地凝視着面前的時鐘。此時那面大鐘上顯示的時間是六點四十分，由於定魂珠的作用，它的指針走得異常緩慢。
“馥芮姐姐，怎麼了？”錦葵跑到馥芮身邊，關切地問道，“你沒見過時鐘嗎？”
馥芮搖了搖頭，眼睛緊緊地盯着面前的大鐘。在與鍾對視了足有十來秒鐘，馥芮開口道：
“這面鍾，我原先的房間裏也有一個。”
她伸出食指，指着面前的鐘，輕輕說道：
“但是那面鍾，比這個要小一點……而且，它是壞的。”
“壞的？”錦葵問道。
“我房間裏的那面鍾，無論何時，都只會顯示七點到十一點的這段時間。一旦過了十一點，它的指針便會自動回到七點整，如此循環往複。但是你們的鐘，是正常的。”馥芮歪頭端詳着面前的鐘，慢悠悠地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它的指針走到七點到十一點以外的時間呢。”
“這裏奇怪的地方可真多呢。”馬爾迪弗吐槽道。
“比起這個鐘，馥芮姐姐，我又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錦葵一把拉住馥芮的手，問道：“馥芮姐姐，你會使用色潛嗎？”
“色……潛？”馥芮聽聞，再次歪了下腦袋。馬爾迪弗理解了，歪頭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接下來，苦口婆心的葵老師又把色潛色沸什麼的複述了一遍。雖然馥芮聽得很認真，但是錦葵講的實在是太快了。
“呼……就是這樣，姐姐你聽懂了嗎？”錦葵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就連她的小指偶們也垂頭喪氣地垂在指尖。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馥芮說完這話，頭再次歪向了一邊。她還是不明白！馬爾迪弗無奈地想。
馥芮緩緩走到牆邊，朝着潔白無瑕的牆壁伸出了右手，在指尖觸碰到牆面的一瞬間，牆面中似乎迸發出一股無形的吸力，將馥芮的手臂吸進了牆面中。不光是手臂，馥芮的整個身體都在這吸力的作用下逐漸化為粘絲狀，逐漸與白牆融為一體。
數秒鐘后，馥芮的身體便消失在了二人的視野中。錦葵與馬爾迪弗正欲跑向馥芮消失的地方，一個輕柔的聲音便叫住了他們。
“我在這。”
二人循聲看去，只見馥芮的上半身從對面的牆上伸了出來，但是下半身卻依舊在牆中。此時的馥芮對於馬爾迪弗來說，就像是突然出現的神靈一樣。進入平面世界並在游移其中，怎麼想都是只有神靈才能辦到的事。
這就是色潛嗎？馬爾迪弗想。色彩之力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倘若自己能擁有此等力量，一定會忘乎所以吧。
“哦，太不可思議了！馥芮姐姐，你竟然會色潛這麼高超的技能，這可是高階的繪者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錦葵語無倫次地感嘆道。
“對你們來說，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嗎？”馥芮從牆面中走出來，問道。她看起來十分輕鬆，就像剛剛只是在自己家的后花園裏轉了一圈。
“這太了不起了！”錦葵激動地讚歎道，“怪不得惑星開拓團這麼重視你。你在失憶前肯定是十分強大的繪者。”
“強大？我嗎……”馥芮低下頭，打量着自己的雙手，自問自答般的輕聲喃喃道，“我……到底是誰呢？”
馥芮，你是我的神——馬爾迪弗原本想這麼說，但是他忍住了，因為他斷定馥芮並不能理解這個梗。如果自己說了這句話，恐怕她的頭會歪的更厲害。
“你能用這個能力潛入別的地方偷到他們的墨水瓶嗎？”錦葵問道，“就是裝着墨汁海海水的瓶子。大概這麼大的玻璃瓶。”
馥芮沒有回答。
“這太危險了，你要是做不到不用勉強。”馬爾迪弗勸慰道。
馥芮沉思了許久，方才抬起頭開口說道：“我會做到的。我不想再回到那裏了。”
馥芮走到一格白色的方磚上方，朦朧的白霧隨之升起，她的雙腳緩緩地下沉，像是墜入了一片人工的沼澤。
“加油啊！馥芮姐姐！”錦葵揮舞着雙臂，對她助威吶喊道。
“請一定要平安回來啊。”馬爾迪弗雙手合十，做出祈禱的手勢。
馥芮的身體緩緩陷入地面。在她完全陷進去之前，她抬起了頭，對二人露出了一個由衷的微笑，那笑容看上去生硬卻真誠，就像是一個剛剛學會微笑的孩子做出的表情。
……
等待是無比漫長的，尤其是在時間被拉長了的情況下。不知過了多久，時針才艱難地走到了八點的位置上。
“晚飯時間到！”
伴隨着一聲濕漉漉的叫喊，一隻青白色的大烏賊推着熟悉的餐車出現在了二人的視野中。-好在這一次它並沒有一邊吃着人一邊出現了。
當馬爾迪弗再次看到豐盛可口的的佳肴時，他再沒有表現出食慾，只是凝望着餐車底部放置的書籍出神。畢竟，這隻食人烏賊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可比從小到大看過的所有恐怖片都要大。
“大哥哥，你不吃了嗎？”錦葵倒是很心大，兩隻小手在餐車上快速翻飛，麵包和瓜果被不斷地扔進嘴裏。
“我，我怎麼吃的下去啊……”馬爾迪弗吐槽道。
“唉，雖然吃食人族做的飯菜難免心有芥蒂，但是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多好吃的東西呢。就這樣放着太浪費啦，我見不得這樣。”錦葵說道。
“喂，你們以為那是我想吃的嗎？陌荼那傢伙只給我們吃這個！我們也沒得選啊！”烏賊不滿地嚷嚷道。
“哦！原來冤枉你了。”錦葵眨着明亮的眼睛，問道，“烏賊先生，如果讓你自由選擇，你想吃什麼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可不吃這種東西了！我要吃比這更美味的東西！”烏賊大聲說道，它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氣泡。
“是什麼啊？”馬爾迪弗也有點好奇了。
“我要吃女人。我再也不想吃男人了！男人的肉，又硬又柴，還時不時散發出一股壞掉的孜然味。女人的肉，油脂豐富，細滑軟嫩。如果讓我選的話，我當然是要去吃女人啊！”烏賊輕描淡寫地說道。它的語氣里充滿着嚮往之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人的尖叫聲再次響徹整個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