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曲 夜遁，兄弟
意識在無盡的黑暗中毫無目的地漫步了許久，突然後方傳來一聲炸雷般巨響。格林回頭望去，只見一道散發刺眼光芒的簾幕矗立於遠方。簾幕的遮掩下中似乎有事物，但是其散發的光芒過於刺眼，格林不得不眯起雙眼。當雙眼逐漸適應光線，他看清了簾幕後的事物，隨後他就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啊！是‘熟悉’的天花板。”格林吶吶自語道，他又一次蘇醒在極為陌生的環境。略微的抬起自己的頭，他努力且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發現房間內並沒有任何人。於是他默默地起身，悄無聲息地翻身下床。
因為床下並沒有準備任何鞋子所以格林只能赤腳在地上行走。幸運的是，地面上鋪蓋着地毯，甚至自下向上傳遞着陣陣的暖意。
“這個時代居然還有地暖，真是鬧了鬼了。”格林心想，隨後他注意到自己竟然穿着條紋的病號服，於是將放在床頭柜上原本屬於“自己”的衣物披在身上。
隨後他躡手躡腳地走到衣櫃旁的全身鏡前，仔細地端詳着“自己”現在的容貌。
鏡中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容貌：一個有着深邃且略微下擺的眼眸，以及淡黃的頭髮的少年出現其中。看了看從棕黑變化成幽藍的瞳孔，格林不自覺地抽了抽鼻子。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對於他來說，剩下的似乎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下定決心的格林踮起腳尖，邊走向門口邊心中思索道：“之前還暈乎乎的時候看到的兩人，他們的衣服我知道大概的時間點。但是地暖出現的時間點就有點衝突了，而且剛才那兩個人有點奇…”
還沒等格林思索完畢，一股“熟悉”寒意打斷了回憶，這是格林在劇院中“體驗”過的。劇痛感讓他第一時間無力地跌坐地面，此時地暖傳來的陣陣暖意少少逐漸緩解了寒意。格林腦中的思緒被外界刺激的宛如一團胡亂糾纏的線，逐漸難以想起“過去”的記憶。
就在格林還需要稍微緩解片刻時，門把手被擰動，門被悄無聲息地在男孩面前打開了。門外的兩個身影看着癱坐在地，面色蒼白的少年，連忙上前將男孩扶起。兩人輕輕的將男孩抱起，安穩地放回到溫暖的大床之上，隨後二人都站在床的一側。
“真是太可憐了，這個孩子還是如此的年輕。觸碰了如此龐大的‘靈能沉澱‘，沒有立刻分崩離析，不知是幸運還是詛咒。”格林模糊中聽到一個女聲說道，其中有着他無法理解的詞彙。
“我必須嘗試救他。”這個男聲格林熟悉，來自之前的風衣男子。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方一定要救自己。
“我知道是因為你弟弟吧，耶格。我看過那份檔案，這孩子確實像他。但是你也知道，能救孩子的，唯有神…”女子話沒有說完就被男子打斷了。
“我可以找到辦法的，這孩子既然有潛力，我相信他能承載轉化。”男子一字一頓地說道，似乎是微微有些惱了。但是他看着女子眼神，連忙將怒氣咽下。看到女子哼了一聲，男子正欲解釋卻看到男孩似乎要蘇醒過來。兩人頓時將爭端拋擲腦後。
格林剛從異常的難受感中掙脫，睜開雙眼便看到兩人，三個人頓時大眼瞪小眼。
隨後他自己支撐着坐了起來，看着二人，正要問詢有關之前他們對話的問題。但是不知為何風衣男子各位急切，搶先說道：“恭喜你孩子，你通過了我們的測試。我們目前確定你沒有問題了。“
“沒錯，可憐的孩子，現在你安全了。
我們會為你找一個新家的。”女子一臉笑意的搶過話，說道：“之後你會忘記之前發生過什麼，擁有新的父母和幸福的家庭。”
其實當時坐在床上的格林，當場立即就想答應這位女士。但是話語正欲說出口，自己的牙關突然不受控制地緊扣，將答應話語吞進肚子。他只能朝着女士瘋狂地眨眼，紋絲不動的嘴巴卻突然脫口問出一個問題：“什麼是靈能沉澱？“
這個問題一出口，格林卻慌了，他意識到原主人還依舊能掌控這具身體。無法改變的他只能先靜觀其變，看看之後能否溝通。
兩人聽到這個問題，頓時露出不同的神色，女子的笑意微微消失，風衣男子則顯得格外猶豫不決。
“可憐的孩子，你沒必要知道這個東西，因為已經與你無關了。”女士溫柔地解釋道：“你沒必要承擔這沉重的事實。“
“我能解釋發生了什麼，前提是你與我簽訂領養協議。”此時風衣男子搶着開口，他似乎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領養？耶格，你發什麼瘋，你妹妹同意這件事嘛。”女子驚訝道。她完美沒有想到男子會說出這種話，這與之前辦事的規程相違背。
“我願意。”男孩清涼的嗓音響徹在三人之間。這個回答在一瞬間令在場三人都震驚了，已經置身事外的格林只能無奈的以旁觀者視角端詳着這出“戲”。
“孩子只是開玩笑，別鬧了”女子趕忙說道，眼神驚慌的看向風衣男子，她發現事情的方向已經逐漸超過了想像，這已經徹徹底底的違規行為。
但是沒想到風衣男子瞬間抓住了格林的手腕，隨後他朝着女子似乎無聲吶喊出了什麼。接着一片黑暗降臨在整個房間，格林只覺得在黑暗中風衣男子帶着自己逃出了房間。格林所能看到是周圍一片的漆黑，考慮到身體還不受自己控制，他只有放棄抵抗。彷彿間，他感覺到自己似乎坐上了某種載具，有陣陣顛簸感從腳下襲來。
直到感覺一切平穩，黑暗才逐漸消散，格林得以看清周圍。他發現周圍佈置溫馨，自己正身處一個民宅的客廳之中。風衣男子鬆開格林，從皮包中翻出了一張紙以及筆。
“這個就是領養的協議，你看一下，要是看不懂我可以讀給你聽。“男人轉過身看着格林，可以從他的身上看到濃濃的期待感。
格林看都沒有看紙上的內容一眼就填上了自己的名字，更準確說，那位所謂的“真“格林寫上了他唯一知曉的單詞。
看着已經代表生效的領養協議書，耶格爵士頓時眼睛微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隨後他調整完情緒，將文件仔細放好，看着還乖巧端坐着的男孩，說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格林。我不會向我弟弟撒謊。“
格林這才意識到這個風衣男子所說的領養居然是親屬收養，不過這並不妨礙“真“格林問他想問的，他說道：”靈能沉澱是什麼？“
“靈能沉澱是無數死亡的亡魂，需要人們在死亡之際陷入幻覺，讓他們彷彿覺自己未曾死亡。這樣他們的靈魂因為意識作用會駐足於靈能空間，不會立刻消散。恰當的時間堆積，以及堆積位置的重疊。擁有龐大靈能堆積的靈魂們會壓迫靈能空間和現實的壁壘，隨後向現世傾倒。當靈能落於現世時，他們是最龐大也是最純凈的意識能。但是隨着進入現世，靈能逐漸被污染潰散，形成了沉澱物。這就是靈能沉澱。“耶格爵士解釋道。
當一切的解釋在格林腦中迴響時他只有一個想法：只有一場屠殺才能造成這一切。此時格林感覺自己的喉嚨似乎變得千瘡百孔，無數靈魂的盤旋在其聲帶之上。他們用共同的意志問了一句：“是誰幹了這一切，是誰殺了他們？“
耶格爵士只覺得眼前這個剛收養的弟弟似乎嗓子突然嘶啞，似乎是被剛才的解釋嚇道了，於是他安慰道：“始作俑者最終會受到懲罰，我們前十二處會調查清楚的，直到真兇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告訴你。
“前十二處？”格林疑惑地問道。
“現在是‘帝國靈能調查處’，前身是軍情十二處，叫習慣了。”耶格爵士解釋道。但是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略微悲傷地說道：“格林，有個事實我不得不跟你說。”
格林疑惑地看着耶格爵士，想要直到他想要說什麼。
“你很可能很快就會死，但我會嘗試着救你。”耶格爵士在深吸一口氣后吐出這麼一句話。
“為什麼？”
“因為你觸碰了靈能沉澱，甚至是如此龐大的沉澱物。你知道這次萊頓的大霧殺死了多少人么，整整一萬兩千人。”耶格爵士眼眶通紅，聲音也略有哽咽。隨後說道：“雖然大部分的沉澱物隨着你的咳嗽，順着你的血液噴出去了。但是依舊有少量丟失，如果現場調查報告沒問題的話。”
格林腦中突然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血塊中的黑線，這才明白過來那是何物。
“我會讓你接受聖油禮，你接受轉化，或許能活下去。”耶格爵士突然拋出了一個令人頗為好奇的事物。
“什麼是聖油禮？”格林問道，這是他自己問題，他對這個東西頗為好奇。這股好奇的衝動一時的控制了身體。
“聖油禮是一種儀式，讓你能夠略微溝通神明的力量。利用對於來自內心信仰的呼喚獲得靈能。靈能會逐漸改變你的身體。當你的身體能承載更強的靈能之時，舉行更加深入的聖油禮，從而獲得更多的靈能。這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機會，格林。”耶格爵士說道，隨後他打了個哈欠，竟然直接身體朝一側倒下，睡著了。
看着突然睡着的耶格爵士，格林，不對，應該是格林·耶格一絲無語地看着身着風衣就睡着的男士。嘗試在各處搜索后，他找來一床被子，為耶格爵士蓋了上了，畢竟作為小孩的他現在可不知道怎麼搬動一個大人。
隨後在格林自己多次確認下，在二樓的一間客房中，格林也為自己蓋上了軟被。外面正在下着大雪，自己人生地不熟，完全沒有可能逃跑。秉着“能安頓下來就是好”的心態來看，留下來還算是個舒適的決定，雖然不知道何時“真”格林又要再次爭奪身體，對於剛才提到的聖油禮，耶格還是極有興趣的。
思索着這位耶格爵士領養自己的原因，似乎是於其弟弟有關，想到自己似乎被人當作了什麼替代品，格林心中只有無奈。但是想到自己突然多了一個哥哥，這種滋味在心中感覺莫名奇怪。
就在莫名安靜卻不太安詳的夜晚中，格林盯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漸漸失去意識，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