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誤入囹圄(下)

第二十七節 誤入囹圄(下)

?忽聽有人喝道:“何人當街喧嘩?!”

隨着話聲,從街口走來一個四十許的壯年男子,此人面容四方,虯須叢生,面相威武,腰間懸着一柄長劍,身着黑絲衣袍,身後跟着幾個隨從。

那役頭見狀忙跑到那人面前道:“原來是隗西曹!稟報西曹,城中混入了幾個姦細,賈府琚公子幫忙緝拿,只是此賊凶暴異常,當街殺了數人……”

那隗西曹在大手一揮,止住了役頭的話頭,大步走到泰羅跟前,沉聲問道:“此地諸人都為你所殺?”

泰羅昂然不懼,大聲道:“不錯,都是我殺的!”

那隗大人臉上浮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道:“敢做敢當,很好!當街殺人,當按大晉朝刑律緝拿入獄,秋後論決,你懼之否?”

泰羅道:“鄙人聽聞張涼州德政高遠,姑臧城朗朗乾坤,相信自有公理區處,鄙人何懼之有?!”說著攤出雙手。

隗西曹又走向張駿,眸光一亮,道:“你也當街殺了人,同樣當秋後論決,你心中是否懼怕?”

張駿瞧了泰羅一眼,這幾日相處下來,泰羅在他心中便似高山雄岳,成了他的倚靠。泰羅一臉的堅毅,也使他心中安穩,想道:“既有泰羅大哥在,我還有什麼害怕的?”將心一橫,慨然道:“所畏何來?!”

那隗西曹聽了張駿所言,嘴角浮起一絲戲謔的笑容,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後走向紫雲煙,卻是先向她深深一揖,恭聲道:“雲煙姑娘,久違了,未想到在此處卻有幸識得姑娘芳容,隗某三生有幸矣!”

紫雲煙微微驚詫,道:“恕奴家眼拙,不知大人是……”

那隗西曹微微一笑,道:“令尊英名遠播,某崇望日久,當日在靈淵池與雲煙姑娘驚鴻一瞥,姑娘不識得某,也是情理之中……”

賈琚見這隗西曹上前並不拿人,而是與紫雲煙敘交情,發急高叫道:“隗西曹,此人也受異族指使,休要放走了……”

隗西曹倏地轉身,道:“你又是何人?”

賈琚大聲道:“我乃西河賈氏,先酒泉公少子賈琚,西曹大人莫連我都不認識?”

隗西曹笑道:“原來是酒泉公少子,很好!”說著猛然抽了他一耳刮子。

這一聲脆響打得極為意外,將所有人都驚住了。賈琚用左手捂着自己被打腫了的臉頰,怒道:“你竟膽敢打我……”

隗西曹喝道:“爾率眾縱馬行兇,沖踏街市,當我不知么?信不信我將爾也拿了?”

賈琚三年未回姑臧城,已不再像昔日那般熟絡,如今不知這隗西曹是何來頭,見之面容威勢,竟然在記憶中想不起涼州還有這麼一個官員來。吃了其一個耳光,卻不敢再高聲囂叫,今天兩番挨打,高傲如他,也被打得還口之力都沒了。只有將這股恨意深埋心底,暗自起誓道:“此仇不報,決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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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崖山下,陰氏府邸。

光烈堂內,七盞星燈巨焰高熾,堂內一片通明。漢光烈皇后巨幅畫相在燈火中端莊賢淑,母儀天下。

陰氏為春秋名相管夷吾後裔,世居新野。這陰族西遷姑臧后,仍以中原新野人自居。陰氏之麗華為漢光武帝之妻,恭儉矜慈,榮寵不驚,被封為後,死後謚為光烈皇后。陰澹為光烈皇后族裔,遂以光烈堂號顯榮。

陰氏家主陰澹靜坐於堂內,一雙細長的雙手輕輕摩挲着一支黝黑的箭羽。

鏟形箭頭,削成三棱形的硬木,尾端三片雁羽。這是一支極為普通的箭矢,稍有不同之處,便是箭身硬木后三分之一處鐫刻了一個莖須外卷的奇怪花紋。

十八日夜,陰府護衛在紅崖山密林被人伏殺,無一幸還。待得州郡官軍趕至出事地點,敵人已將所有的痕迹全部抹去,密林中所遺下的全是陰府護衛的屍身。

陰府大總管陰索,跳河而逃,死在了蘆葦林中,只有他后心所中的這支箭羽未被敵人收去。這便是那紅崖山神秘之敵所遺下的唯一線索。

這支箭矢在陰澹的手中已摩挲了三日。這三日內,陰氏諸子通過各方渠道,查找所有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陰氏植根多年,明暗勢力龐雜。這一查之下,也查探出了部分端倪。

七星燈焰尖微微閃動,一個黑影閃身而入。陰澹濃眉微微一動,那黑影在陰澹身後恭敬拜地,膝行上前,呈上一方信筒。

陰澹自信筒內取出一節信簡,匆匆一閱后,便將之在燈前付於灰燼。對那黑影道:“速速轉告大郎,‘掘堤引流’!”

那黑影低低應了聲諾,膝頭輕輕后移,出光烈堂后,消失於樓宇之間。

陰澹將手中之箭往內彎曲,“啪”地一聲折斷箭桿,隨即擲於地面。臉上笑意中帶着一絲陰寒:“爾欲禍引吾處,吾便助爾一臂之力,掘堤引流。陰某倒要知道,誰人笑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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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臧縣署內監深入地下,四壁及頂壁皆以大青石徹成,內又用粗木隔成了十數小牢籠,僅從頂壁正中的格柵處透下一線燈光,既為獄牢呼吸透氣,也為一絲不可多得的亮光。地牢裏黑里咕隆,充斥着一股酸臭氣息,聞之欲嘔。

張駿和泰羅被關押入最裏間的一處深牢,此牢房內胡亂扔着一層污穢不堪的枯草。二人入牢籠時,裏間早已有了一位住客。貼壁石台上朝里躺着的那位囚犯亂髮糾結,衣衫破爛污損,也不知被關了多少時日。

張駿從宋九娘口中得悉自己穿越附身之軀是涼州刺史張茂親侄張駿,“名顯”於姑臧。他雖無肉身之記憶,但想到姑臧城內識得“他”的人應大有人在。然而自入城來,卻未有人相識招呼。這姑臧縣署的役頭更是清白不分,上來便鎖人。那隗西曹,似乎也不認識“自己”,還是的眼神中,難道是宋九娘認錯了人,這副肉身根本就不是涼州的少主張駿?

張駿初到姑臧城,便淪為了階下囚。想到前世今生皆有不平之事,今日這不白之冤便落到了自己頭上了,不由感念世事枉曲,微微一嘆。

泰羅也嘆息對張駿道:“小兄,對不住了,今日之事,愚兄將小兄也連累了!”

張駿搖頭道:“大哥此話差矣!小弟與大哥結拜為兄弟,當憂泰同之!小弟只是嘆息這世上總有那麼多不平之事,何日方有朗朗青天?”

泰羅倒是看得開,道:“兄弟勿需多慮,公道自在人心。今日那隗西曹也說姑臧城內卧虎藏龍,我們兄弟也只是委屈片時,量來這幫惡徒猖狂不了多時!”

原來在長街口,二人被指當街殺人,多人目睹,鐵證如山,被役卒鎖拿。那隗西曹適逢其會,觀其行止頗為正直,對泰羅和張駿二人較為和善,對紫雲煙似乎極為尊重。因此,那役頭也不敢鎖拿紫雲煙,任由其去。紫雲煙離去之前,大有深意地看了張駿一眼。

賈琚縱馬踏街,顯是極惡,然賈族勢大,那隗西曹也不敢拿他。隗西曹有公事在身,不能久留,暗中交待泰羅姑臧城內卧虎藏龍,二人需在獄中靜候,自有出頭之日,臨行前再三交待那役頭對張泰二人要優容款待,不得漫使無禮。

張駿正在牢籠內胡亂思想,突聽身後有人漫聲道:“公道世間唯白髮,貴人頭上不曾饒。蒼天青眼猶未啟,沉冤得雪尚需時。當年孔丘嫉殺少正卯,事歷千年無從昭雪。再看此處牢處處住客,有幾人是殺人越貨,作惡犯科之徒?皆是世道枉曲,豺狼當道,公道已不在世間!入得此中來,休想抽身去,且是看開些吧!”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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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胡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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