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英雄兒女(上)

第十八節 英雄兒女(上)

?杜大兄之死,令泰羅悲痛萬分。這幾年來他與杜大兄隱居山野,往昔的生活點滴,不斷從腦中閃過。泰羅抱着杜大兄已漸冰冷的軀體,久久不動。其時天已近黃昏,山風呼嘯,林間鳥獸嗚咽,也似為杜大兄悲泣。

洞內傳出一聲尖叫,以極高的分貝穿透洞腹,也驚醒了洞外的沉溺於悲痛之中的泰羅。泰羅聽得洞內似有金鐵之聲傳出,通紅的眸子中閃過一道厲光,他輕輕將杜大兄放在一塊尚算完好的木板上,拔腳往洞內衝去。

洞內一團漆黑,不見景況,但泰羅對洞內一景一物極為熟悉,不需燈火便能行走。剛才那金鐵之聲僅響了幾下便已停息,泰羅不知內中場景,只有靠自己的聽覺來察看境況。他放慢腳步,攝腳輕進,悄無聲息來到洞室之中,敏銳聽出了除他外有四個人的呼吸之聲。

有一短促且極不規則的呼吸聲,似被人卡住了脖子,致使呼吸極不均勻;

有一粗重但極為壓抑的呼吸聲,這聲音與前者幾乎重疊,兩人似乎緊貼在一起,靠在洞室右側的石牆上;

有一帶着驚惶而急促的喘息聲,這聲音在神龕附近;

有一微弱細不可聞的呼吸聲,這聲音在石棺左近。

泰羅幾乎可以確定,那個喘息粗重之人正將一人挾為了人盾,而喘息驚惶急促之人似欲相救,但心中卻極為忌憚,此人極可能是張宋二人之一。如此可以斷定,敵人便在洞室右側。

然而,那在石棺左近,呼吸聲細不可聞者又是何人?

泰羅突然亮出火熠,在甩亮之間便將洞室照得通明。洞中場景瞬間收歸眼底:洞室右側石壁上,那個沙匪頭領土狼一手持刀,一手捏住了宋九娘的脖子,粗聲喘氣,雙臂上鮮血淋漓;張駿手持短劍,站在離土狼有三尺之距神龕之前,一臉驚惶,但身體前傾,擺出了一副時刻準備出手相救的姿式。那個被皇甫先生和王真人救治的陌生姑娘此時已然醒來,半倚在石棺前,雙目半睜半閉。

泰羅手中火熠一閃即滅,既已看清了目前形勢,那麼對箇中原因也就一清二楚了。原來土狼見到杜大兄和泰羅擁有強橫武力,特別是泰羅,其驚人的力量更是超出了他的認知。土狼深知今日他的這幫屬下難逃厄運,因此便生出了“走為上”的念頭。

生活在大漠草原中的胡人因環境嚴酷,大多野蠻兇狠,漠視生命。但這並非所有的胡人都悍不畏死。土狼於大漠中作威享多年,奢糜日久,卻是將自己的生命看得極為重要。因此趁部下使“困虎”鎖住杜大兄,自己一刀得手后便悄然脫身,竟跟着逃進洞來,趁機制住了宋九娘,將之挾為人質,欲藉機逃得一命。

土狼在狂叫道:“別過來,否則本爺便將這娘門捏死!”

泰羅火熠熄滅的同時,身子便動了,他高大的身軀猛然前撲,快如陣風,雙拳所擊正是土狼頭顱。土狼身子粗壯,將嬌小的宋九娘挾在身前,但自身的目標仍很明顯。泰羅這雙拳之擊,快如閃電,務必一擊得手。人在從光明陷入黑暗時,會有短暫的適應過程,泰羅便要利用對方這短暫的適應時間,擊倒土狼,將宋九娘解救出來!

然他拳風還尚未觸及到土狼,便聽得對言已然發出了慘號,慘叫聲音還剛吐出半節音符,泰羅的巨拳已然砸到,直接將土狼的後半截音符硬生生打了回去。

土狼的頭顱就像個墜地寒瓜,“噗呯”一聲脆裂開來。他左手一松,右手的闊背刀鐺啷落地。

泰羅一擊得手,再次亮起了火熠。宋九娘原被土狼掐住了脖子,此刻土狼斃命,她從鬆了左手的土狼身上跌落坐地,頭臉全是從土狼頭上濺射而出的血沫。待她清醒過來,看到土狼的慘相,不禁哇哇一陣大吐。

泰羅上前輕拍宋九娘的肩頭,輕聲道:“沒事了,快起來罷!”

目睹此間慘相,張駿心中也是一陣翻湧,但後世媒界發達,他接觸甚多,因而表現得還算是鎮定,見宋九娘驚嚇得臉無人鈀,忙走過來,輕聲安慰幾句。

泰羅將神龕中的長明燈燃起,這才去查看那土狼的屍體。

那土狼左邊頭顱如破西瓜般腦漿四濺,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右半個頭顱還算完整,在那張殘缺的臉上,右眼被利物擊出了一個血洞!

泰羅注目土狼右眼眶被利物洞穿的血洞,心中微微起疑。他翻過土狼碎裂的頭顱,在其後腦丸處發現了一顆橢圓的小小石彈。正是這顆小石彈在他雙拳擊中土狼之前,已將土狼的右眼擊穿,徑直穿過腦球直入后丸。這石彈之擊與泰羅的雙拳命中前後只在一發間,但效果卻全然不同。應該說土狼受石彈擊穿的那一刻便已死了!泰羅所打中的只是一個死亡后的軀殼而已。這一擊之功既精又利,以泰羅之能在黑暗之中也難以做到。到底是誰在間發之際施予援手,擊斃了土狼呢?

此時洞室中活着的加上他自己共有四人,宋九娘一臉驚惶自不必說,張駿冷汗涔涔也強不到哪兒去,二人也沒有那種以石傷人的本事,那麼剩下的幫手,便只有那個背靠石棺似睜似閉的陌生女子了。

那女子的額頭沁出了一層汗珠,似乎耗盡了體力,身子歪斜着倒卧於地。左手微微攤開,從掌心緩緩滾落出一顆沾滿汗液的小石彈。

泰羅恍然大悟,原來就在宋九娘被挾制之時,那位白衣女子已然醒來。這女子本就身懷武藝,只因之前傷勢過重,雖得皇甫先生和王真人救治,然而身體異常虛弱。她有心救宋九娘出魔掌,但黑暗之中又不分不出敵我,因此攥了兩顆石彈在掌心,默默聚集精力等待着時機。泰羅亮出火煯后,那姑娘便探准了敵人所在方位。火熠熄滅的那一瞬間,這女子右手石彈電射而出,準確地穿透土狼的右眼,並深深嵌入其腦內。但這一出擊已然耗盡了她所有體力,此時復又昏厥過去。

自泰羅明白剛才援手乃這位女子聚全身力氣而為後,暗暗感動,忙喚張駿留在洞室內代為照顧。他將土狼的屍體拖出洞外。這洞室乃北宮純的安歇之地,若將匪徒的屍身留在洞室,對洞室主人就是瀆犯。

洞外木屋早已是蕩然無存,只有一片焦黑的廢墟還訴說著它的過去。有幾根未燃盡的木柱橫七豎八的斜卧着,冒着縷縷青煙,同樣橫七豎八的還有那些匪徒的屍身,有幾個匪徒的屍身更是被大火烤得散發著一股焦糊的味道。

杜大兄安安靜靜地躺在一片木板上,滿身的血跡,但臉上沒有死亡的痛苦,相反是一種解脫般的安詳,滿頭的白髮在微風中拂動。泰羅默默上前,拂開粘附在杜大兄臉上的亂髮,又用布片輕輕擦試着他的遺容,這一過程做得莊重而細緻。突然心裏又是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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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胡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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