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孤懸一線(下)

第十一節 孤懸一線(下)

?這條山道下方便是一處斷崖,斷崖下雲霧繚繞,也不知這崖下的溝谷究竟有多深。兩人越滾越快,突然覺得身下一空,身子垂直下墜,張宋二人皆不禁發出一陣驚叫,幸好在下墜不久,便感覺有物承住了下落之勢。

原來在離崖頂約一丈左右的石隙中長出的一棵古松的枝椏托住了二人。這棵古松身形虯突,扭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樹桿粗大,也不知在這懸空的山崖絕壁間生長了多少年月。初受二人重力,那古松枝椏急劇彎曲,發出咔咔的聲響,張宋二人均被嚇得臉色發白,緊抱着不敢稍動。幸好這棵枝椏還算結實,堪堪承受住了二人重力,但隨即便往上反彈,將二人拋了起來。

這一墜一彈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張駿感覺便如坐了過山車般,心魂欲散。

人在生死關頭往往能發揮出無窮潛力,在松椏往上反拋之際,張駿慌忙伸手亂抓,胡亂間還真抓住了一物。而宋九娘早被嚇得雙目緊閉,如藤蔓般死死扣住了張駿的脖子,勒得他幾乎不能呼吸。兩人便如一棵繩上的螞蚱,在古松下來回晃蕩。

過了半晌,張駿才注意到自己剛才抓住的竟是一條白色束帶。這條束帶上端正卡在古松的兩椏縫隙間,下端垂於溝谷濃霧間,承受如此重量居然沒有鬆脫或斷裂。看來老天有眼,在眷顧着他們呢。

張駿也不知這條束帶是從何而來,也不知還能承受重力多久,忙大聲喊叫宋九娘從他身上爬到樹椏上去。可是宋九娘早就嚇破了膽,閉着眼說什麼也不敢鬆動。張駿無奈,只得承受着她的重量,使力往上攀爬。也幸好他所附身的張駿體格健壯,耐力頗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上了樹杈。

張駿大口喘了幾口氣,感覺自己幾乎快虛脫過去,等氣息稍順后,方有餘暇打量這根救了二人性命的束帶。

這條束帶質地上乘,紋路密實,兩側還用紫色絲線綉了花邊,似乎是古人使用的腰帶,難怪這麼結實牢固。

只是這條束帶下端還深垂於山崖下雲霧中,在山風中只是輕微擺動,似乎下端還繫着重物。

宋九娘感覺到后心有靠,這心裏才踏實了些,緩緩睜開眼睛。卻發現她與那惡賊正擠在古松的枝杈口,身軀緊緊相貼,不禁羞得小臉兒通紅。她本欲遠離這惡賊一點,然而這樹杈間太過窄小,無從挪身。如此一來,宋九娘便壓着張駿的左腿,張駿的右邊身子卻全壓在了宋九娘身上。在二人上方一丈左右,才有一方從崖頂探出的巨石,兩人便被卡在這孤懸絕壁的古松枝杈間,不上不下。

張駿渾身早擦破多處,那內衫已碎成魚網,幾乎與不穿衣服沒有區別。而宋九娘也好不到哪裏去,肩膀、腿上裸露了多處肌膚。宋九娘又急又羞,哭道:“走去,快放開我……”

張駿怒道:“你瘋魔了不是?!本來都好好的,突然上來又抓又咬,這下好了,現在我們兩個被卡在這樹杈中不上不下,動彈不得。真不知道是你用什麼做的,剛才還餓得有氣無力的,一下子卻像只母老虎,又咬又抓的,不可理喻!”

宋九娘哭道:“你這淫賊,若非你欺負我在前,我豈會咬你?你……你還打我那裏……”

張駿道:“我吃飽飯沒事幹啊?欺負你?什麼時候欺負你了?你不對我又咬又抓的,我能打你屁股?”

宋九娘急道:“住了住了!你……你就欺侮我……”說著嚶嚶而哭。

張駿最見不得女人哭泣,聽了她話,更是奇道,“這是哪跟哪的事啊,我又什麼時候欺負你了?!”宋九娘道,“若你沒欺侮我,怎麼說……說我渾身白白嫩嫩……”這些話實在是太過羞人,話未說完,從臉到脖子根全紅了。

張駿恍然道:“原來是這事啊,那是在誇獎你呢,定是你想歪了,莫非你要我說你粗粗*黑黑的炭條才成!”

宋九娘聽張駿這麼一說,再聯想到昨夜這人似乎還算君子,自己身上也沒有異樣,想來真是自己想差了,心底略寬。聽張駿在擠兌自己,不由呸道:“你才粗粗*黑黑的呢!”突想起今晨看到張駿那黝黑健壯的胴*體,頓時羞不可抑。

此時兩人相疊交纏,宋九娘雖然只有十三四歲,但長期練武,嬌軀柔軟而富有彈性,張駿鼻中聞到一股少女特有的馨香,不禁心旌動蕩,感覺有些口乾舌燥。

宋九娘長到這麼大,還未和陌生的男子說過這麼多話語,更別說像現在這樣身體相觸,張駿衣衫破碎,擦傷的身上紅黑相間,男性特有的強烈氣息拂面而來。宋九娘感到心慌意亂,一顆心哧嗵亂跳。兩人四目對視,都不知該說什麼,這一刻時間似乎靜止了,空氣中瀰漫著綺旎的味道。

張駿空懸的右腿在半空左右扭晃,不經意間突然碰到一物,心中一動。原來他右腿正碰到那條卡仍垂胿在樹縫間的束帶,暗道:“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張駿忙試着坐起身來,不想卻把宋九娘給壓得更重了。宋九娘心兒發慌,顫聲道:“你……你做什麼?”

張駿道:“你拉好我,剛才救我們的束帶上好像有東西,我把這條它撈上來!”說著慢慢支起身來。宋九娘也看到那條束帶似吊著某物,只是樹下雲霧太濃看不真切,也顧不得臉上發燒,抽手抓住張駿的左臂。張駿扭身到樹后,發現那條束帶上端有一個系扣,因卡扣較大,卡在了樹縫中,這才得以將下面之物吊在半空。

張駿慢慢扭轉身子,先是用右腿頂住一截樹榦,然後再探出右手去撈束帶,整個身子向外扭曲,全靠單手使力。觸手感覺出下端之物可能有幾十斤重。他將那束帶一圈圈繞在右臂上,緩緩地往上收提。待得束帶漸漸回收,赫然發現,束帶的尾端垂吊的竟是一個人!

那人一身白衣如雪,長發披垂至臀間,懸於半空中一動不動,生死未知。

宋九娘嚇得大叫一聲,立馬鬆開了抓住張駿的手臂,張駿的身子不由一歪,幸好他的左腿是卡壓在宋九娘身下,右腿頂在樹榦上,否則非摔落深淵不可。

弔死鬼!這是張駿在將那縛吊之人拉上雲端的一瞬腦中閃過的詞彙。若是常人見到此女之狀,恐怕早已甩避不及,但他張駿已兩世為人,前世又從事考古,曾經參與過幾次古墓的發掘工作,膽量自然比宋九娘大得多,而且好奇心極大。正是這一刻的好奇心壓過了恐懼感,才沒有鬆手。穩了穩身子才道:“你怎麼鬆開手了,想摔死我啊?”

宋九娘顫聲道:“那是死……死人,你……你快……快放了!”

張駿怒道:“你又沒見到細看,怎麼知道是死人,快拉我上來!”

宋九娘雖然極度恐懼,但此時與張駿是同在一棵樹上的螞蚱,對張駿的命令還是選擇了聽從,閉着眼睛抱住了張駿腰間。張駿兩手交換,一寸寸提纏束帶,終於將那人拉到樹椏間來。

這人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如瀑,長發下是一張精緻而雪白的臉,看模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那束帶從她兩腋間穿過,在背上扣了死結,這才一端卡在樹縫,一端懸垂半空。

張宋二人不知這少女緣何被人懸吊在深淵濃霧之中,若不是他們二人機緣巧遇,也不知這少女能否被外人發現。但見她雙目緊閉,意識全無,縱然不死,但孤懸絕壁一線,呼救不應,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條。

張駿甫觸碰到那女子身子,似遇寒冰,冷得他不禁打了個哆嗦。如此冰冷,也只有置於凍庫才能如此,而這女子只是吊在深淵雲霧中,莫非下面便是一個冰雪世界?

他又探試了一下這少女頸動脈,卻發覺還有微弱的脈動,心中大感奇怪,忙對宋九娘道:“這人還活着呢!”

宋九娘的臉色之慘白較之這昏迷少女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拚命閉目搖頭。張駿道:“你不信自己聽聽,還有心跳呢!”說著將宋九娘的頭按向那少女的胸口。

女人的膽色轉變有時就如同小孩的臉,待得宋九娘聽出這少女微弱的心跳。一俟發現對方並不是死人,膽兒頓時膨脹。睜眼看到對方還是一個精緻美貌的女子,立即對張駿斥道:“淫賊,別想趁機作壞啊,這位姊姊現在就由我看顧了!”伸臂便將那陌生少女抱在懷裏。

張駿苦笑不已,這一刻他又恢復成了佔人便宜的大壞蛋了。

宋九娘剛一接觸就發出一聲驚呼:“這姊姊身子怎麼這麼冷?壞了壞了,恐怕凶多吉少了!惡賊,趕快設法救救她啊!”

人自然是要救的!張駿環顧四周,發現自身的情況很不樂觀,加上這昏迷少女,如今已是三人卡在這怪松枝椏之間不上不下了,怎麼爬上山崖都是件難事,更遑論救這個姑娘了。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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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胡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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