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盤龍學院
“姓名？”
“零塵。”
“年齡？”
“14歲。”
“來自哪兒？”
“祁連山下霧隱村。”
“一千多裡外的祁連山么？你的推薦信呢？”
“我沒有推薦信……”
零塵有些不好意思。
他身上只有一張欠條，和一封鐵匠爺爺親筆寫的討債信。
是的，他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叫盤龍學院的地方，只不過是受人委派來找一個人，討要一筆欠了十多年的債，看到這麼多人排隊就順便排了過來。
“你沒有推薦信？”
正在埋頭登記的少年青木筆尖微微一滯，一滴墨水順着滴在紙上，浸出一團漆黑。
他抬起頭，看到一個黑頭髮的少年也正看着自己，對方皮膚微黑，眼瞳漆黑明亮，流露着毫不作偽的真誠與乾淨。
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零塵。
叫零塵的少年，穿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腳下踩着破舊布鞋，鞋邊上沾滿了塵土與碎草，顯然是趕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這裏。
青木注意到，在他的背後似乎還背着件什麼東西，巨大的獸皮鞘囊從他的肩頭探了出來，像是有兩個腦袋。
“我們這裏是盤龍學院，所有新生都需要有推薦信方可入學，你沒有嗎？”
青木並沒有惱怒，而是再次確認道。
零塵搖頭道：“我不是來入學的，我只是來這裏找一個叫蘇不頑的人，他留的地址是盤龍學院，我趕了一個多月的路，路上還搭了好心人的馬車，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裏。”
“這裏的確是盤龍學院，不過蘇不頑……”
青木皺着眉頭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然後搖頭道：“我從小就在學院長大，但從未聽過我們學院有這麼一號人物，我想你可能真的找錯地方了？”
正在這時，後面傳來不滿的聲音。
“喂，前面那個小矮子，要找人上別處找去，這裏可是盤龍學院的新生登記處，別在這裏耽誤大家時間……”
“是啊，沒有推薦信還跑來盤龍學院幹什麼，不知道這裏是武道學院嗎？”
“你看他那副窮酸的樣子，明顯就是鄉下小地方來的土包子，泥腿子……”
土包子？
泥腿子？
零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腳上的破鞋……覺得別人說的也沒什麼錯。
可是……小矮子！
少年的眉頭皺在一起，他對這個稱呼有些不滿意。
在霧隱村的時候，同齡的孩子裏他雖然不是最高的，但不到十四歲就已經一米七的他也是中等偏上，怎麼也和小矮子這三個字不沾邊吧？
但當他回頭看過去的時候……
好吧。
零塵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整個霧隱村的孩子們和這些人比起來都算是小矮子。
在他的身後排着數十人的長龍，這些人和他差不多年齡，但很多都是一米八、九，甚至還有超過了兩米的大個子，就連那些英氣勃勃的少女們個頭都不輸給他。
“霧隱村個子最高的二柱子才一米八出頭，但他已經十九歲了……這些人都是吃什麼長大的？”
零塵一邊好奇，一邊很自覺的退出了隊伍。
負責新生名冊登記的青衣少年青木聽着那些言語眉頭微微皺起。
他看着零塵，安慰道：“不用太在意，這些少年都是來自各個地方的武道天才，從小習武，體魄比之尋常人等自然是要強壯高大一些的。”
“沒關係，我今年才十四歲，還能長個子。”
零塵笑了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青木聞言也笑了一下，便沒再說什麼，繼續埋頭登記起來。
“下一位……”
……
零塵走到一處樹蔭底下，墊起腳往學院內望了望，盤龍學院的名聲他當然聽過，說沒有心生嚮往那自然是假的。
霧隱村裏的小孩子們從小最大的心愿就是走上武道修行之路，零塵自然不例外。
村子裏那些退役老兵組成的武師團，便是他們的啟蒙老師，但霧隱村那地方出來的小孩基本沒有希望進入武道學院，因為武道學院一來學費很貴，二來天賦要求極高，村子裏的小孩天賦血脈大多普通，加上從小沒有修鍊資源的支持，很難和一些世家子弟相比，村子裏天賦稍微好點的大多在十八歲以前會被城裏的護衛隊挑走，那就已經很算是輝煌騰達了。
但從學院出來的學生則是可以直接進入神國軍隊任職，那將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零塵收回目光，看了看來時路的方向，然後咬着有些乾裂的嘴唇，一時間沒了主意。
這麼多年來，鐵匠爺爺還是第一次同意讓他離開霧隱村這麼遠的地方辦事，自己要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以後肯定更加不會讓自己出村子了。
但現在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他已經有兩天沒吃東西了，這對他來說可太要命了。
鐵匠爺爺給他的路費在來的路上讓一個剛認識的傢伙全給騙走了，而身上烙好的那幾十張大餅也早就被他的大胃口給吃光了。
如果見不到“蘇不頑”，繼續餓肚子那是肯定的，最重要的是連回去的路費都沒有啊。
蘇不頑啊蘇不頑，做人怎麼能這樣呢？
零塵此時對這個叫“蘇不頑”的人印象壞極了，他覺得天底下就沒有這麼壞的人。
不，得除了那個在路上騙走他路費的小胖子。
剛才這位看起來很好說話的青衣少年說他從小就在這裏長大，但卻從來沒有聽過有一個叫“蘇不頑”的人……
零塵覺得不妙，隱隱間他的心態都要崩了。
這讓他不禁有些後悔走出霧隱村。
從小到大心心念念的霧隱村以外的世界，難道就是這個樣子？
“咕咕咕……”
零塵緊了緊腰帶，飢餓的感覺讓他的大腦開始產生一點暈眩，腿腳都有一些發軟。
於是他也顧不得什麼泥不泥腿子的，抱着肚子就蹲在樹下倚着樹榦坐着，然後遠遠地瞧着那些衣着光鮮，號稱各地推舉出來的武道天才少年們。
這些人是霧隱村少年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
“莫默，十五歲，這是戮妖城城主親筆推薦信，後天六境之第六重合字境中段……”
“秦霜，十四歲，天下會雄幫主推薦，後天第五境破字境巔峰……”
“趙靈兒，十四歲，鳳衣郡郡丞之女，合字境初段……”
“……”
“我叫朱天蓬，來自黃金城……城邊邊上的青銅縣，由馬邦德縣長推薦，這是我的推薦信請過目……”
登記台前。
一個小胖子從懷裏掏出一封皺巴巴的書信遞給青木，一臉堆笑。
“朱天蓬？”
坐在樹下昏昏沉沉正在打盹兒的零塵一聽到朱天蓬三個字，眼睛陡然睜開，精神隨之一震。
好啊，死胖子，竟然讓我在盤龍學院遇到了你，真是冤家路窄。
騙子，大騙子，還錢！
已經兩天沒吃東西的零塵胸中生出一股怒火。
做人怎麼可以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