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找拼圖
停頓了半晌,收回望向夜空的眼神,王直側臉對賀左戎戎說:“回工作室吧!沒有結果,估計你也睡不好。”
說完,也不等賀左戎戎,邁開長腿向天瑞廣場方向走去。
賀左戎戎一吐舌頭,暗暗竊喜。王直說的沒錯,沒有結果,她確實睡不着,疾步跟了上去。
緊趕慢趕地跟着王直走了一段,賀左戎戎心裏來氣了。這人一點也不會照顧人,自己今天穿的可是高跟鞋,雖不是t形台走秀級別的,可一年也不穿一次的腳實在是受不了。折磨了一天,又急趕了一大段路,估計最少要出幾個血泡了。
“喂!你就不能慢點嗎?”實在氣不過,賀左戎戎嗔怪地發聲了。
回頭看到一瘸一拐的賀左戎戎,王直少有表情的臉抽動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把背包放在腿上,從裏面掏了幾下,竟然拿出了一雙未開封的拖鞋。
“穿這個吧。”王直遞給了賀左戎戎。
賀左戎戎稍一猶豫,也沒客氣,實在受不了了。雖然大了許多,可真是舒服,一種自由解放的感覺由雙腳傳遍了全身。
就這樣踢踢踏踏地走回了工作室。
王直確實是一個充滿創造思維,又心思縝密的人。雖然賀左戎戎早有判斷,但當她聽完王直的思路后,還是由衷地另眼相看了一下這個謎一樣的男人。
向大華集團提出“金灣家園”更改建設方案的建議,將原有購物、餐飲、娛樂為一體的商業樓項目下馬,已經打好的基礎不動,改擴建成地上停車樓。
“我大體估算了一下,停3000輛車沒問題。”王直肯定地說。
看着王直一邊口述着他的方案,一邊用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敲打着鍵盤,賀左戎戎簡直是佩服的有些崇拜了。
說完了,一個建議方案也完成了。
“這只是一個改造的建議,要想發揮作用,還要有一套相配套的銷售方案。我想工作室其他幾個同事可以搞定。”王直停了一下,“最為關鍵的是,要讓大華方相信這個方案可行,而且一定成功,我們就要替他們把所有的工作做好。”
“改建停車樓的方案和一套完美的銷售廣告創意,不已經是把工作做好了嗎?還有什麼?”賀左戎戎不明就裏地問。
“那是我們這幅畫的最後一塊拼圖,只有找到了它,才能穩操勝券,完美收官。”王直看着窗外已經放亮的天,對賀左戎戎說,“趁着還沒到上班時間,你去睡會兒吧。”
賀左戎戎豁然覺察,已經是凌晨5點多了。她和王直差不多作了一夜的方案。按理,每天不到10點就困得跟懶貓一樣的她,竟然一點困意都沒有,而且還有些興奮。
“我怎麼一點都不困?”看着白蒙蒙的窗戶,賀左戎戎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王直聽的,還是在問自己。
“快去睡會兒吧。不然就影響工作進程了。”王直清冷的聲音提示着她,“上班后,發動其他人,制定一套包括地上停車樓在內的銷售策劃。憑我昨天對工作室幾個人的觀察,鄭俊峰的專業技術,陳凱的美術設計,再加上張逸城、鄭佳琪的實踐經驗,這個組合實力很強了。林婉怡還非常了解‘金灣’銷售,做出個像樣的廣告策劃案應該沒問題。”
“好!忙了一晚,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那個拼圖暫時先別考慮了。”看着王直清澈冷寒,泛着血絲的眼睛,賀左戎戎莫名地心疼了一下,“有了這個建議方案,再做個廣告創意方案,我覺得有70%的勝算了。”
嘴角不易察覺地向上一翹,“大華的方逸華可不是容易被說服的,要做好充分的準備。”王直意味深長地輕聲說,“一天假不夠用,我要一周的假。”
“只熬了一個通宵,就要休息一周?”賀左戎戎楞了一下,調侃地問,“好像再通情達理的老闆都不會高興吧!”
“不但要一周假,我還要把這台電腦帶走。”王直冷寒的聲音真切地回答,“你不同意?”
對視着王直清澈的眼睛,賀左戎戎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你是要用它找最後一塊拼圖?”
低頭摸了一下電腦主機,“這麼專業的電腦,不用可惜了。”
“好!我答應你。如果還有其他需要,只要我能做到。”賀左戎戎爽快地說,“希望你能成功。”
“你不問我做什麼?”王直一邊拆電腦數據線,一邊問。
“你會說嗎?”賀左戎戎的臉上泛起了調皮的笑。
一周的時間裏,王直沒有出現。賀左戎戎帶着工作室其他人,圍繞王直的地上停車樓建設方案,完成了“金灣家園”樓盤銷售的廣告創意。
商品現房出售,可零首付貸款入住;停車位預售,需一次全款付清。
在這個總體思路下展開銷售策劃,這樣可以讓買房者感覺到,“金灣”相比於購買同級別樓盤選擇更多,方式更靈活;而作為開發商——大華公司也可以把建成的商品房盤活。
而全款預售車位,可以讓購買者擔負得起總價較低的一次付清,大華公司也可以在停車樓建設中得到額外的資金支持。
此外,賀左戎戎還利用幾個人的專長,設計了外牆廣告、宣傳折頁、廣告短語等,自認已經相當完美了。
繁忙的工作之餘,賀左戎戎一直在思考,王直要找的最後一塊拼圖是什麼?那麼難,那麼重要?
這一星期,王直沒有來電話,賀左戎戎也沒有聯繫他。
第七天晚上,賀左戎戎沉不住氣了。
明天就是向大華交付廣告創意的最後期限。雖然,這個項目是賀左戎戎通過父親的朋友,也是大華老總方逸華的至交朋友魏軍書爭取來的。但她也只爭取到了10天的時間。
10天,對剛成立的“北窗”來說,能做到現在的成果,賀左戎戎認為已經非常不錯了。不知道王直還在找什麼。
拿起電話,剛找到王直的號碼,他的名字卻適時地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
“你找到了嗎?”毫不猶豫地接起來,急切地問完這句話,賀左戎戎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說的。平時在人前無比冷靜沉着的戎戎哪裏去了呢?這還是自己嗎?
“明天交稿是嗎?準備一台高性能的筆記本。”王直聲音還是那麼冷寒,可低沉里卻透着疲憊,“我明早到工作室,和你一起去。放心!”
說完,不等賀左戎戎再說什麼,電話掛斷了。
整整一夜,賀左戎戎都在輾轉反側中度過。想王直的話,想王直能不能找到最後一塊拼圖,想自己做的廣告創意還有沒有不足。
直至她把所有的環節都想到、理清,認為沒有問題了,已是凌晨5點多了。胡亂地迷糊了一會兒,顧不上吃飯,就開車直奔工作室。
8點10分,推開工作室的門,王直高大挺拔的身形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略一側目,王直舉着手中的廣告創意資料說:“做的不錯。雖然有幾處需要修改的地方,總體已經很好了。應付第一次審稿綽綽有餘。”
當王直回過頭,賀左戎戎有些愣住了。
原本稜角分明的臉,變得更加分明,小麥色的皮膚透着青白。雖然經過刻意的梳洗,依然能看出疲憊與憔悴。
“你要的拼圖找到了?”賀左戎戎輕聲地問。
轉過頭,王直用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賀左戎戎,輕輕地點了點頭。
臉上掛着憐惜、愧疚,賀左戎戎動容地說:“付出的代價不小。”
嘴角清晰地向上一彎,王直難得地笑了,“剛開始總是很難的,也總是要付出點代價。”頓了一下,接著說:“筆記本準備好了嗎?”
顯然,王直是想岔開話題。
一個從小什麼都靠自己,任何事情都不服輸的人,突然受到別人的關心,這感覺,是讓王直覺得不自在。更何況這關心,來自於一個漂亮,而又獨特的女人。
比起一周前剛進“北窗”的門,此時的王直似乎沒有初識相見那麼冷了。半靠在椅子裏,修長的腿相互交疊,除了獨有的氣場外,隨意而淡漠。
“準備一下,我們該出發了。”王直指了一下牆上的表,“趕在大家來之前走,省的更多人跟着擔心。”
這麼一說,倒是讓賀左戎戎微微一愣,看着冷漠,原來也是暖男一枚呀。
想到這兒,賀左戎戎不自覺地想到了放在自己桌子下的那雙男士拖鞋。雖然放在那兒不合適,可她仍然堅持放在低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靠山望江,方方正正的大華總部,顯得威嚴霸氣。
位於20層,臨江一間不算大的辦公室。老闆台後,坐着一個50歲左右,一臉嚴肅,微顯發福的男人。他就是大華集團董事長方逸華。
從建築工程隊干起,白手起家,一步步構建成以承攬房地產建設為主營,兼顧防腐保溫材料、工程車輛租賃,以及電氣工程建設業務的大華集團,方逸華經歷的何止是艱辛。他差不多是在用前半生所有的一切在賭博,在拚命。
可喜的是,在“金灣家園”之前,他一直是贏家;可惜的是,在“金灣家園”,這個大華集團第一次以開發商身份建設的樓盤上,他堵得不太聰明。以至於使整個大華集團陷入困境,幸虧有其他業務支撐,否則,大華早已運營不下去了。
一個白手起家的企業家,深知打江山、守江山的辛苦與不易。方逸華的辦公室,灰色主調,極盡的樸實簡約。唯一顯得奢侈的,可能就是方逸華左手邊矮几上擺的那套圍棋。
日本香榧木棋盤,紅色手工雕漆圍棋罐,那智黑石和日向蛤貝的棋子。整套棋具擦得一塵不染,鋥光瓦亮。
一本棋譜擺放在矮几上,棋盤上黑白棋子已佈滿半個棋盤,顯然是一盤正在進行的對局。
研棋弈棋是方逸華最大、也是唯一的愛好,這是江城商界無人不曉的事。
此時,方逸華對面的會客椅上,正坐着賀左戎戎和王直。
10月的陽光透過白沙網窗帘灑在老闆台上,溫暖,柔和。方逸華看完改建方案和銷售策劃后,面沉似水。
“賀小姐,這就是你們提出的方案嗎?”方逸華銳利的目光中帶着不悅。
賀左戎戎剛要開口,方逸華抬手制止了她的話。
“賀經理,我們大華在江城建築行業快20年了。承建的項目無一不是業內標杆。我們有自己成熟的建築設計和市場開發團隊。‘金灣’樓盤我們是經過大量的市場調查后,自主開發的房地產項目。設計、用料、建設質量,項項都傾注了大華全體員工的心血。”方逸華停下來注視了賀左戎戎和王直一眼。
“當初,我們準備對外招標銷售策劃的時候,老魏說讓我請你們來試試。”輕輕一笑,方逸華接著說:“據我所知,你們那個……啊!‘北窗’廣告創意工作室,只不過註冊成立不到一個月,包括賀經理在內,總計8個人。原本就憑你們這樣一個小公司,我是不同意的。可礙於朋友的面子,我答應給你們10天時間。沒想到,你們卻拿出了這樣的一個方案。”
頓了一下,目光轉向身邊的棋台,方逸華略帶教訓的口吻說:“年輕人有些狂傲是好事,但別過於自負了,會吃虧的。”
說完,方逸華的眼睛完全陷入了黑白相爭的戰局中,伸手夾起一顆白子,沉思,又舉棋不定。
王直依然保持着冷漠的神情,眼睛也盯着棋局,彷彿把他們今天來的目的都忘了。
“方總……”實在受不了這種沉悶,賀左戎戎剛開口,卻被王直抬手制止了。
又是一抬手,賀左戎戎就乖乖閉嘴了。眼睛冒着火,恨恨地盯着王直。
賀左戎戎自己都跟自己生氣,憑什麼你一抬手我就要禁聲。可她也只有生悶氣的分,誰讓她就是那麼聽話呢。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王直,向前微一探身,用獨有的冷寒的聲音說:“方總!這局棋黑方在50至60手后穩操勝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