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待我起來時，已是日上中天，我也不知為何這幾日變得如此嗜睡，不過能睡是福嘛，說明沒煩惱，過得好。
我打開門，陽光照了進來。今天天氣真不錯，心情不由得好了許多，本來想去找哥哥，不過爹說哥哥得專心看書，所以還是算了。
然而我走到後院，卻看見哥哥正坐在杏樹下的石桌看書。我開心的跑過去坐在哥哥對面，哥哥抬頭見是我，又低眸看向書中的書，道：“睡到日上三竿終於起來了？”
“哎呀，前兩日起的可早了，為了那件事折騰了那麼久，今天當然要好好睡上一覺。”
哥哥將一個放着糕點的盤子放在我面前，道：“給你留的。”
“謝謝哥哥。”我拿起一個糕點嘗了一口，是杏子的味道，甜而不膩。
“少爺！”此時鵲兒走來，正欲開口說話，可當看見我也在時，又沒有把話說出口。
“怎麼了？”哥哥問起，鵲兒支支吾吾，緩緩道：“楚夫人來了，說要見老爺，可老爺不在，所以我就來找您了……”
“楚夫人？”哥哥的語氣有些驚訝，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問，哥哥就對鵲兒說：“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是。”說罷鵲兒離開了。
“螢兒，你先在這裏待着，我去去就回。”哥哥丟下這句話就起身離去了。怎麼每個人說話都要避開我啊……不過與我無關的話，不聽也罷。我拿起糕點就往嘴裏塞，從哥哥那裏隨便拿了一本書來翻，無意瞥見了一句詩，瞬間被吸引了。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我念着這句詩，心裏卻想到了楚離卿，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哎呀，我在想什麼。”我搖了搖頭，又繼續看向書上，卻看見下一句卻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萬萬沒想到，結尾竟如此悲傷……不過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很喜歡這句“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不如……
我拿起書回到屋裏，將這句詩抄了下來，隨後封成信箋，寄去了忘卿閣。我走出屋正往回後院的路上時，忽然聽見有兩人在竊竊私語。“誒，你剛剛看見了嗎，楚夫人回來了。”
“她竟然回來了，也不知道想做什麼……”
“你們在說什麼呢？”我上前問，那兩人看見我跟看見鬼似的，嚇得臉色煞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我見她們不說話，又問道。兩人對視一眼，連忙繞過我匆匆離去。
“怎麼回事，我很嚇人嗎？”我實在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都躲着我？他們剛剛在說楚夫人？楚夫人是誰？
帶着疑惑我走到大廳，看見哥哥與一位婦女一起，想必她就是楚夫人吧。
“螢兒，你怎麼來了？”哥哥看見我，問道。
“我……隨便走走。”
“這位是？”楚夫人看着我，卻在問哥哥。
“這是我妹妹，泠水螢。螢兒，這是楚夫人。”
“楚夫人好。”
“這麼多年過去，沒想到你都有妹妹了……”楚夫人說完看向我，又道：“那時候還沒有你呢，離開了這麼久再回來，沒想到都有妹妹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是嗎。”我有些意外，聽楚夫人這麼說，她跟泠府的關係應該還不錯，可是剛剛她們說起楚夫人的神情，這可不像關係好……
“那……沒什麼事了，我就先回去了。”楚夫人剛想走，我連忙出聲叫住：“夫人，來都來了，不如留下來用膳吧？”
“不必了，多謝好意。”楚夫人轉身欲走，哥哥忽然繞過我，走向楚夫人，道：“夫人，我送您。”
楚夫人點頭：“好。”
哥哥又轉過身對我說：“螢兒，我去送送夫人。”
哥哥與楚夫人走後，我又重新回到了後院，很快哥哥就回來了。
“哥哥，楚夫人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她離開了好多年，這一次突然回來，確實有些生分了。”
“哦……”聽哥哥這麼一說，我倒覺得沒什麼了。
“怎麼會這麼問？”這次換成了哥哥問我。
“沒什麼，只是聽見有人說楚夫人，好像很不喜歡她來似的。”
“她當初離開的突然，一直沒有音訊，所以有怨念吧。”
原來如此……我心中已瞭然。“既然是熟人，不如讓她多來府上做客？我也想熟悉熟悉。”
“好，有機會一定會的。”
“嗯。”輕聲應下后，我又將方才的書打開讀，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陪哥哥看會兒書也好，再來就是等楚離卿的回信。
可是過去了很多天，我都沒有等到回信。糾結了許久，我最後還是決定去看看楚離卿，或許他只是太忙忘了回信。
趁哥哥在屋裏看書，我換好衣服就溜了。到了忘卿閣后，我剛想走上階梯，卻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嚇得我回身，卻看見了楚離卿。
“怎麼突然來找我了？”楚離卿先開了口。
我正欲回答，但想了想，還是先不要直接提信的事，於是我笑道：“想你了啊，所以就來了，你有沒有想我？”
“今天正好閑下來，也正想去找你。”楚離卿說完就拉起我的手，在一方階梯坐下，又道：“今日螢火蟲多，陪我看看吧。”
“好。”我與楚離卿並肩看了一會兒螢火蟲后，我才開口問：“前幾天寄給你的信，你收到了嗎？”
“信？”楚離卿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拆開，我看了一眼，正是我寫的那封信。“你怎麼沒回信？”
“我還以為你只是想我了，寫這個表達相思之情而已。”
“……”我無語，不愧是楚離卿。
“那你說說看，你這寫的是什麼意思。”楚離卿含笑望着我。
“這你都不知道啊？”
“我就要聽你說。”
“就是說，在天願我們能做比翼雙飛的鳥，在地願做枝葉相連的樹，就這麼簡單。”
“哦……原來如此啊。”楚離卿一副瞭然的表情，我猜他其實是曉得的。
“既然你信收到了，我就先走啦，我可是偷偷溜出來的。”我剛起身，楚離卿突然拉住我的手，我沒站穩，坐在了石階上，所幸楚離卿的手枕在我後腦勺，我才沒有撞到石階。我睜開眼，楚離卿的臉近在咫尺。他的臉輪廓分明，五官像是雕刻的一般，十分精緻，我不禁看呆了，盯着他的臉看了好久。
“去哪兒？螢兒不是想和我做連理枝嗎？就這麼走了？”
“你！住口！”我被他說的羞紅了臉，簡直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楚離卿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挑起我的下巴，道：“我現在發現，螢兒真是愈發可愛了，你不是喜歡我嗎，讓我親一下總可以吧。”
“你想得美！”我扭過頭去，“況且我也不會！”
“不會不要緊，我教你啊。”
教我？這話怎麼聽着怪怪的……
許久，我發現了什麼不對勁。
“你的意思是你很會？你是不是跟其他人做過？”我瞬間惱火，一把抓住楚離卿的衣襟，怒道：“楚離卿，你給我說清楚！”
“沒做過但我看過啊！”
看過？這話聽着怎麼也怪怪的……
許久，我又發現了什麼不對勁。
“你還逛窯子？”
“你這腦子天天在想什麼呢，我好歹也是看過話本的人。”
“你你你……你還會看話本？”我萬萬沒想到楚離卿竟然會看話本，真的是……太有趣了。
就這麼一瞬間的不注意，楚離卿忽然抓住我的手，往前一湊，蜻蜓點水般碰了我的唇。
“你！你……你……”我羞紅了臉，“你”了半天也愣是沒擠出其他新詞來。
楚離卿大笑不止，笑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塗了什麼啊，這麼甜？”
“你！流氓！”我推開楚離卿，起身欲走，卻被楚離卿抓住手腕：“別啊，生氣了？”
“沒有！”
“沒有的話，臉怎麼都被氣圓了？”楚離卿說罷就抬手掐了掐我的臉頰。
“那個……楚離卿，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什麼時候隨我去見我父親啊？”我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問問他，雖然他說過三年之內，不過三年如此長，早些也沒事的吧，最起碼先去見見爹。
“不是都說了嗎，三年之內，怎麼突然這麼著急？”
“先去見見我父親嘛，不然先見我哥哥也好，上次繆老爺那事兒，我同他提起你了，他對你印象可好了。”
楚離卿聽聞只是淡淡一笑，道：“可我要是不多賺銀子，你父親和你哥哥怎麼會把你交給我呢。”
見他一副開玩笑的模樣，我一本正經道：“我是認真的……”然而我話沒說完，楚離卿牽住我的手，溫聲道：“我也是認真的，你們名門望族向來看重門當戶對，你給我一點時間，可好？”
我有些失落，門當戶對嗎……門當戶對又如何，貴族的男人有幾個是真心的，在他們眼裏權利比愛更重要，更何況，我只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這些。”我小聲呢喃，心裏有些不開心。
“好啦，時間還長，不差這一時，反正我沒有騙你，你信我嗎？”
“信啊，當然相信！”我毫不猶豫的回答，幾乎想都沒想。
楚離卿又露出了方才的笑，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臉頰，道：“那你證明給我看，親我一下。”
“不會！”
“就像我剛剛那樣，碰一下。”
我看了看楚離卿，又順着往下看他的嘴唇，立馬閉上眼睛搖了搖頭，雖然楚離卿長得很好看，像神仙一樣，可我也不至於飢不擇食吧，更何況從來沒接觸過，還是有些緊張……
“我來？”見我沒反應，楚離卿問道。
“不行不行！我還沒準備好！”
“我準備好了！”
“你準備好了有什麼用，我還沒準備好！”
楚離卿抓住我的雙肩，道：“看着我。”
我聽他的話，抬起頭看着他，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閣主！”
聽見有聲音，楚離卿鬆開了我，我不好意思的扭開頭，這也太尷尬了……我復又回過頭，看見來的人是落亭，對她揮了揮手：“落亭姐姐！”
落亭看見我，也笑着對我點了點頭：“真巧，螢兒也在。”
“有事嗎？”楚離卿問。
“有事與閣主相商……”落亭說這話時，還看了我一眼，顯然是不想讓我聽。
“既然我不方便聽，那我就先走了，也該回去了。”我剛想走，卻被楚離卿抓住手腕，他說：“你先去那邊玩着，很快就說完。”
“是啊，螢兒不必急着走。”落亭也附和楚離卿道。
“那你們聊，我一個人待會兒。”說罷我就朝階梯上走去，與楚離卿和落亭保持了有一段距離。
我無聊的繞了幾圈，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如此反覆。忽然，我身旁圍繞着許多螢火蟲，我抬起手來，螢火蟲被嚇到一樣，飛開后又回來繞着我，像是在跟我玩鬧，有趣極了，也許是因為今天穿了淡黃色衣裳的緣故，顏色與螢火蟲一樣，冥冥之中，總覺得自己與螢火蟲融為了同類。
“真好玩。”我不由得被迷住了，從來沒見到過這麼多螢火蟲，美的不真實。我伸手想抓住一隻螢火蟲，可它卻靈巧的躲開了，這裏的螢火蟲都很有靈性，我連一隻都沒抓到，所以我最終放棄了。我剛轉過身，就看見了楚離卿，他見我轉了過來，便緩緩朝我走來。
“這麼快就聊好了？”我問。
“嗯。”楚離卿看向空中，又道：“這裏的螢火蟲只有我才能抓到，別人可不能。”楚離卿說完還一臉得意的看着我，我卻是不信的，這些螢火蟲跑得可快了。
楚離卿抬起手，果真抓到了幾隻螢火蟲。
“拿着。”楚離卿對我說。我趕緊攤開雙手，楚離卿將螢火蟲放入我手中，我好奇的問：“它們為何如此聽你話？我方才連碰都沒碰到。”
楚離卿含笑着，故作神秘道：“秘密。”
“不說就不說。”我小聲嘟囔着，隨即又把視線投在手上，手中的螢火蟲散發著光芒，好像手中的不是螢火蟲，而是真正的光。可我還沒看多久，它們就飛走了。
“螢兒。”
聽見楚離卿喚我，我抬頭看他，楚離卿說：“你穿黃衣很好看，像螢火蟲一樣。”
“真的嗎？那我以後天天穿，好不好？”
“你穿什麼都好，都很好看。”
我不禁被逗笑了，沒想到楚離卿還挺會說話的。
“對了，我有一樣東西給你。”我拿出一把摺扇遞給楚離卿，這可是我前幾天去請教師傅，親手做的摺扇。
“好看吧，我親手做的呢。”
楚離卿打開摺扇，驚訝的看着我：“你竟然會做這個？”
“那是自然，我學東西學得可快了。”我心裏開心極了，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可忽然聽見“砰”的一聲，我聞聲望去，見摺扇壞了一折，我抬頭看楚離卿，楚離卿也一臉無辜的看着我，尷尬極了，早不壞晚不壞，偏偏在我說完的時候壞，這不就是在打我的臉嗎……
我將摺扇拿回，尷尬的笑了笑：“這是個意外，我再拿回去修修。”
楚離卿卻又拿回摺扇，道：“不用，我覺得挺好的。”
“可是……這都壞了，怎麼用啊。”
“沒事，交給我就好了。”
“好吧。”既然楚離卿這麼說了，那就隨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