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無中生有
一個成功的商人，睜着眼說瞎話那是基本的要求。
李向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以他的本事，給自己頭上安排一個神秘叵測的老爺子，然後隨隨便便拽點英文，普通話里再帶兩句港式口音。
一番半真半假的話下來，糊弄一個小地方沒文化沒素養的地痞流氓那簡直是再簡單不過。
馬保軍這些混跡街頭的小混混純粹看着唬人，但在正兒八經的企業家眼裏，屁都不是。
也就是他還有利用價值。
要不然李向東有一百種方法玩死他。
平院裏。
“我呢，打算搞個制衣廠。”
李向東打開一包華子，遞了一根給馬保軍，自顧自的點燃。
他眸底閃過一絲頹廢，隨後吐出煙氣，兩指夾着煙蒂抖了抖煙灰，慵懶的神態中透露出一種久居高位的氣勢：“拿錢玩了三年，不僅沒搞出什麼名堂，還差點把媳婦給整沒了。”
“說實話，老爺子對我很失望。”
馬保軍看着李向東，越看越心驚。
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從容的涵養，真不是說裝就能裝出來的。
沒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換上太子服也依然是狸貓。
馬保軍自認也算是見過幾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但他們的姿態都比不上眼前這位。
這讓他對李向東的身份深信不疑。
“賭這玩意呢……我是肯定不會再碰了。”
李向東扔掉煙頭，嘆氣道：“做不出成績，我也沒臉再回港島。”
馬保軍是個還算聰明的人，明白這是要他表忠心了，連忙接過話茬：“李老……李兄弟放心，有什麼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竭盡全力。”
李向東笑了，重重的拍了拍馬保軍肩膀：“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
成功騙……得到了馬保軍的支持，李向東心情還是不錯的。
這年頭治安不太好，生意想要起步，慢慢做大，一開始就要沾點黑才行。
而這方面李向東能接觸到的只有馬保軍，他暫時還沒得選。
至於有仇……
那也沒辦法。
做生意就這樣，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東哥！”刀疤臉坐在摩托車上，笑嘻嘻的招呼道。
這是他問馬保軍要來的人，名字叫何榮彪，外號刀疤，是個敢拼敢打的狠人。
李向東嗯了一聲，一屁股坐到後座：“這兒出租的廠房你都曉得吧？帶我去轉轉。”
有一點他沒撒謊，自己是真打算要搞制衣廠。
九十年代是祖國服裝變化最快的年代。
很多時候，一些潮流還沒有形成便面臨著過時的尷尬。
而統治了消費市場幾十年的國營百貨商店的服裝櫃枱，一時間門可羅雀，大量攤販、外來品牌開始興起。
一時間，昂貴的專賣店和便宜的地攤，成了消費市場的主力，而中間價格的服裝幾乎全被打死！
這是一場服裝行業革命！
太多日進斗金的奇迹在地攤上誕生，李向東要做的，就是順應時代的潮流，成為奇迹之一。
而開廠子第一步是什麼？
那當然是得先有廠子！
刀疤臉載着李向東，一路駛出了老衚衕。
“刀疤，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一回事。”
李向東看着四周快速掠過的景色，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刀疤臉摸了摸右臉從額頭到耳垂下方、蜈蚣似的傷疤。
“有天晚上俺爹又喝多了，回來就要要打俺娘。俺不樂意，就一刀捅了他。這道疤就是被俺爹給還手劈的。”
刀疤臉說這話時很平淡，平淡的就像是弄死了一頭畜生，沒有後悔，沒有眼淚，也沒有喜悅。
“……”
李向東嘴角抽了抽，他感覺自己似乎問了一個不怎麼友好的問題。
他識趣的轉移了話題：“你覺得馬爺對你怎麼樣？”
刀疤臉乾笑兩聲，沒有做正面回答。
哦？
李向東看了刀疤臉一眼，嘴角掛起意味深長的笑意，隨即又和刀疤拉起了家常。
一路聊着天。
摩托車從江北區頭跑到了江北區尾。
李向東很快走遍了所有廠房。
江北高速發展大概是04年的事情，現在的江北還很窮，地皮便宜，對外出租的廠房並不算貴。
但再便宜也得半年合同起步，一個四百平的廠房，少於一萬六基本拿不下來。
他並沒有急着找相關負責人商量。
雖然自己有辦法解決資金不足的問題，可暫時還不能慌着做決定。
一是要貨比三家，他畢竟手頭只有三千，做決定得慎重、精打細算。
二是要為即將席捲全國的‘哈韓’族風格做準備。
這種風格肥大並伴有破洞窟窿的牛仔褲，牛仔服，對市場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它以一種瘟疫似的傳播速度，引起當時青少年的爭相追捧。
而且它的潮流期特別長，足足風靡至95年。
三是得先找到相應的原材料供應商、機器才行。
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回到家時差不多已經快十二點半了。
一進門，江江就撲進了懷裏。
“爸爸，你怎麼才回來，我都快餓壞啦。”江江嘟着嘴，怨氣十足的扯住李向東的耳朵。
“你瞧這是什麼？”
李向東反手拿出一串糖葫蘆。
江江眼睛一亮，趕忙搶過糖葫蘆，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我最喜歡爸爸了！”
李向東擦掉口水，沒好氣的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合著爸爸就一工具人是吧？”
“江江下來，別總是纏着你爸爸！還有，飯後才可以吃糖葫蘆！”張芸芸呵斥了兩聲，起身拿碗盛飯。
望着桌上依舊熱氣騰騰的飯菜，李向東不禁心頭一暖。
對比自己還是集團執行總裁時，那個空蕩蕩的莊園，冰冷的卧室。
這裏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麼溫暖。
他心裏隱隱地，有了一種名為‘家’的念想。
如此看來，回到這個時代，似乎……也不賴。
午飯並沒有什麼特別，都是很簡單的家常菜，跟山珍海味是八竿子打不到一邊。
但李向東覺得很好吃，比任何大廚做的都要好吃。
“西華大酒樓招服務員，我，想去看看。”
吃飯時，張芸芸有些猶豫的說道。
現在不比後世，女人如果在外拋頭露面，是很讓男人丟面子的事情。
她有些擔憂的看了李向東一眼。
誰知李向東並沒有生氣。
他想了想，說道：“在家閑着是挺無聊的。你想去就去唄，如果感覺不順心就回家，我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