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水村

“呦，三兒，又來替你爹上崗了！”村東頭的李大娘蹲在渠邊，雙手不停揉搓着衣服，偏過頭沖少年笑道。

沈約在家族排第三，天水村的鄉親們都這樣叫他。

“啊！嬸兒，這日頭毒，我給爺爺他們帶點水。”說著，沈約費勁把手上兩壺水向上提了提。

“唉！你這娃就是討人稀罕，”李大娘嘆道，“李裕就不中，整天窩在空調間，就摳那手機，半步都不帶挪的。”

沈約看着水裏的漬跡像炊煙一樣飄散開，回道：“嬸兒，他不耐熱，爬坡沒跑兩步，背就讓汗浸透了……過會子就好了。”

“就寵成這樣的，現在除了享受啥都不會，跟個小皇帝一樣伺候着。”

李大娘嗓門大，地裏頭鄉親們都往這邊瞅，愛熱鬧的就吆喝起來，“三兒，這天兒又熱又辣，燥得很呢！”

沈約笑道：“叔！專門給你們拎一壺水來，剛還怕你們擱那兒讓呢！”

大家都笑起來，紛紛誇讚沈約。

“我就說這娃中！”李大娘重複道。

沈約不好意思起來，留下一壺水后，沿着渠跑到東邊一塊地頭。那是他家的七分地。

爹，媽，還有爺爺在薅花生。爹戴着草帽，弓着腰，胳膊上的青筋因用力而高高突起。他勁兒大，手腳利索，彎腰，攥牢，發力，拔起……像流水線上的機器般單調而機械地重複。

爺爺曾經談到，爹是塊幹活的好料，割麥子時，比那收割機好用，走一遍，一排地就基本不剩啥了。

媽媽在旁摘花生。爺爺淘洗乾淨了往這邊送，一閑下來，就也幫着媽一起摘。

父親瞥見沈約，就直了直腰，敲幾下背，嚷道：“過來替一會兒，我去歇歇。”

沈約放下水壺，接過父親的活。

沈約挺喜歡薅花生，他喜歡聽花生根須斷裂，碎土而出的聲音。不一會兒，父親又嚷道：“你這娃就是心粗，不拿碗來，對這壺口喝啊？！”

爺爺樂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媽也“咯咯”地笑起來。

沈約愣在原地，覺得有些尷尬。

剛要轉身回家拿些碗，沈約就遠遠看見弟弟提着一個大籃子走了來。

沈立放下竹籃，邊取碗，邊教訓沈約：“西邊地的，我剛送了。哥，你以後注意點兒，別丟東拉西的。”

沈約驚喜地看着弟弟，連口稱是。

“怪熱的，立兒，來樹蔭下待着。”媽媽招着沈立道。

沈立比沈約小兩歲，剛出生時，大夫就特地囑咐：“這孩子體重低得不正常，將來怕是身子虛，以後要經常調養，注意多鍛煉，也別累着。”

父親在旁嘆道：“這孩子隨他媽。”

沈立自小便泡在藥罐里，村裏的小診所是每周過星期的必經之地。在沈約的家中，經常飄散着中藥的苦味。

沈約小的時候，媽媽就囑咐他，“本來想給你生個妹妹的，不過立兒身體不好，你就權當他是妹妹，不要讓別人欺負他。”

沈約重重地點頭，“放心吧，媽。我一定保護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