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郭鐵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了一家紡織廠。他和李菊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李菊是一名紡織女工，郭鐵因為有過當武警戰士的經歷，又曾立過功，便被分到了工廠的保衛科，當上了一名保衛幹事。雖然工廠的保衛幹事和當警察的夢想相差十萬八千里，但能成為一名保衛幹事對郭鐵來說多少也是一個安慰。

郭鐵對自己的工作盡職盡責，他就在這時候認識了後來成為他妻子的李菊。李菊在眾多女工中顯得很普通，就是這份普通吸引了郭鐵，這份普通讓郭鐵感到踏實。兩人很通俗地戀愛，最後又是生孩子。在這個過程中，李林也戀愛了，李林的女朋友是公安局一名搞內勤的女民警。在郭鐵和李菊的孩子出生那一年，李林也結婚了。

如果生活就這麼按部就班地往下走，郭鐵和李林在以後的生活中也不會發生那麼多的瓜葛，他們是戰友，曾經有過出生入死的經歷，兩人的來往也僅限於友誼。後來事情的發展，讓李林和郭鐵誰也離不開誰了。

事情發生在郭鐵和李菊的孩子滿三歲那一年。那一年紡織廠的效益很不好，李菊是第二批下崗的女工，李菊的下崗無疑給家裏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變化。孩子正是上幼兒園的時候，吃的用的一樣都不能少。現在因為孩子少了，許多單位都不搞那種福利式的幼兒園了，私立幼兒園應運而生了。私立當然是個人投資，要的是回報，入托費就貴得邪乎。郭鐵和李菊三挑四選地揀了一家最便宜的幼兒園讓孩子入託了。光入托費一個月就要一千多，那時兩人的工資加起來還不到兩千元。為了孩子他們認了。

在這期間，郭鐵當一名警察的夢想已經淡去了，現實生活不允許他有任何夢想了。但李菊的下崗還是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化。

李菊那些日子沒日沒夜地到處找工作，後來終於在一家醫院找到了一份護理工作。這份護理病人的工作讓李菊工作沒有了時間概念，只要病人需要李菊就得出現在病人的床前。

郭鐵那時的工作也很緊張，工廠面臨倒閉，許多人都打工廠的主意，想在這份亂中撈些便宜，郭鐵是保衛人員，他一時一刻也沒法離開工廠。這就苦了他們的兒子小光。幼兒園放學時，郭鐵匆匆忙忙把孩子接回來，有時帶在自己身邊，有時托給鄰居照看。

事情就發生了，一次把兒子小光交給鄰居家時，孩子突然失蹤了。鄰居家有個小哥哥，那天放學還比較早，就帶着小光在院子裏和別的小孩一起玩，天黑的時候，孩子們都回家時，才發現小光失蹤了。鄰居家的那個小哥哥才比小光大兩歲，他什麼也說不清，只說了一句：小光被一個叔叔領走了。

郭鐵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馬上想到了李林，那時的李林已經是刑偵大隊的大隊長了。李林接到電話后帶着兩個警員就趕過來了，問了情況，李林便什麼都明白了，這樣的案子他已經接手十幾起了，這是一起典型的拐賣兒童案件。

郭鐵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小光丟了。接下來郭鐵和李菊的生活就亂了。他們無法平靜地面對現實，他們要找回自己的孩子。自從有了孩子，孩子已經成了他們生活的中心，這個中心突然倒塌了，他們的生活就亂套了。最先無法承受這種打擊的還是李菊，女人和男人相比總是脆弱的，李菊整日裏念叨着孩子的名字，她的身影出現在山水市的大街小巷中，一遍遍地呼喊著兒子的名字。她的樣子已經完全是個祥林嫂了。

郭鐵從那一刻就發誓，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回自己的兒子。其實公安局對販賣兒童的案件已經立案調查了。李林是這起案子的負責人，他們不僅在本市調查，還經常去外地，一有與小光有關的消息和線索就通報給郭鐵，他希望消息和線索會給郭鐵帶來一絲安慰。那時的郭鐵已經不上班了，他要全力以赴地尋找孩子。武警部隊的生活為他尋找兒子積累了許多經驗，他一邊期待着李林和公安局方面的進展，同時他自己也在尋找。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郭鐵明白這樣的道理。他為了尋找兒子遊走在城市鄉村，茫茫人海，到哪裏去找尋自己的孩子呢？他平時接觸到的、看到的，都是像自己一樣的普通、本分的人，這些人不會給他提供更多的線索。郭鐵這時的頭腦異常清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郭鐵知道，只有接觸上另外一個圈子的人，才可能找到關於兒子的真正線索。那個圈子的人自然是那些遊走在犯罪邊緣或已經犯罪的人。

郭鐵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改變自己生活的，他先是交往了一些小打小鬧的販毒分子，因為這些人為了吸毒、販毒，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他是在兩伙販毒分子群毆的時候出現的，當然這些人都是一些小人物、馬仔，他們為了爭奪地盤而火併。郭鐵站在一旁先是冷眼旁觀，待他確信雙方都怕死，也怕把事情鬧大時，他才出現了。武警部隊的經歷讓他練就了一副好身手。雖然他的一條腿落下了殘疾，但並不影響他三拳兩腳征服這些小地痞，被制服的雙方，都叫他大哥，他們以為自己碰上了黑社會的老大。

從此，郭鐵和這些小馬仔們打成了一片，在交往中，他們才真正了解了郭鐵的遭遇，他們都發誓，一定要幫助大哥找回自己的兒子。這些人果然神通廣大，很快便找到了人販子的線索，但這個人販子的確沒有見到過郭鐵描述的小光，但他答應幫助郭鐵找到自己的兒子。不久，終於有了兒子的下落。小光已經被賣到了外地。

郭鐵得到這一消息時，不知是激動還是興奮，他的眼淚流了出來。兒子失蹤這麼長時間了，他沒有流過一次眼淚，現在兒子終於有了下落，他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知是高興還是激動，他忽略掉了和李林取得聯繫，單槍匹馬來到了那個偏僻的小山村。但他還是晚到了一步，他一進村，他的兒子就被轉移走了，他隱隱只聽到了兒子的哭聲。人生地不熟的，他怎麼能找到自己的兒子呢？但他已經確信，兒子就在這個小山村的某一戶人家裏，這堅定了他找到兒子的信心。他在小村周圍守候了三天，還是沒能見上兒子一面，最後，他想起了李林。

李林得到這一消息，很快就趕了過來，同時和當地公安局取得了聯繫。經過多方查證，郭鐵的兒子已經被轉移到另外的一個小山村。為了順利地把孩子解救出來，李林把自己化裝成一個貨郎，單槍匹馬地闖進了小村，終於解救出了郭鐵的兒子小光。

那驚險的場面郭鐵現在想起來還感到后怕，李林的樣子幾乎是虎口脫險。李林抱着小光在前面跑，後面的人在追，他們手拿菜刀和棍棒亂成一團。直到李林跑到了林外的警車旁，把孩子交給接應他的人，回過身來鳴槍示警，那些人才止住步子。他們上了車，車剛起動，那些人又回過神來，一起朝警車衝來。他們在一片哭叫和謾罵聲中衝出了包圍圈。

那個買孩子的人家也是受害者，他們花了幾千元買來一個孩子，又被人救走，所以他們滿心委屈。這些後事只能由當地的公安機關去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