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劫貨(四)
遠方地平線上的微光揭示了即將到來的黎明。芬頓、花盜二人走出了壓抑的山谷,來到鴉嘴小徑。地上是一條長長的、規整的碎石路,路的兩旁是乾淨的草坪,再遠一點的地方是稀疏的針葉林,巍峨的大山擋住了從瑞爾桐尼灣吹來的暖風;一面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山口,另一面是荒蕪的大平原,跟市裡比起來,這裏氣溫稍低,風力也很強勁,不遠處的路上立着一個拱門,拱門的做工還算精緻,頂上寫着“鴉嘴小徑”。卡迦亞的市旗在在拱門上方隨風飄揚,附近有一塊箭頭狀的木牌,箭頭的尖指向山口,上面寫着“由此進入市區”。
碎石路兩旁的草坪里,零零散散地分佈着幾座涼亭,是供人休息的,每座涼亭周圍都種了一圈梅花,現在正開得鮮艷。
花盜小跑進入其中的一座涼亭,他撥開石椅上薄薄的積雪,沖芬頓喊道:“大哥,我們在這躺會兒!”芬頓點點頭,也走了進來,雖然他並不怎麼需要休息。
“你搞快點,不然那個商人要走遠了。”芬頓說。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他們是個大車隊,你拉我扯的,肯定走得很慢。”
花盜躺在石椅上,迅速調整姿勢和呼吸頻率,馬上就進入了睡眠狀態,一看就是練過的。因為花盜的體溫,石椅上還沒撥乾淨的積雪逐漸化成水,慢慢浸入到他的衣服里。芬頓見狀,從指尖朝花盜飛出一縷能量,將石椅上的雪和水攜裹進能量里,並慢慢滑到地上,隨即,石椅表面變得乾燥又乾淨。
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其他人,僅有芬頓和花盜二人一路走出山谷。芬頓想,要是沒在山谷里遇到這事,自己獨自離開卡迦亞的話,面對前方這杳無人煙的大平原,該何去何從呢;芬頓開始幻想無依無靠的自己死在平原里,屍骨被野狼和老鼠啃得稀碎,被路人發現,裝在馬車裏帶到卡迦亞的歐捷他們面前,到時候會是怎樣的場景;好在運氣不錯,救到一個精明的小子,還給自己介紹差事。能不能活得風光一點,就看這趟了,就看那根神秘的龍牙了。
大平原的第一縷陽光穿過雲層,將黑夜驅散,出發得早的那批候鳥已經飛抵鴉嘴小徑上空,發出空靈又遼遠的叫聲,催促着冬天趕緊離開。
花盜一個打挺坐了起來。
“出發!大哥。”說完,花盜一腳踏在涼亭的欄杆上,使勁一步躍到了碎石路上,回頭看了眼芬頓,“走!”
花盜的這個動作讓芬頓想到那天下午,自己在碼頭受傷,歐捷也是像這樣一步跳到自己面前,只不過那天跳的距離要遠得多。從他睡下開始,芬頓就一直在想事情,越想思緒越亂,差點抓狂,正好小子醒了,開始辦事吧。
花盜蹲下身,邊挪動腳步,邊用眼睛觀察腳下的碎石路,不時伸手去扒拉一下。
“找到車輪印和馬蹄印了!那人的商隊用的馬車是‘老哈古爾’牌的,這車輪印我熟。”說著又用手指了指碎石路,“大哥你看,他們還沒走多遠。”
芬頓在一旁瞪大了眼也看不出來這碎石路上有什麼車輪印。“嗯嗯嗯,開始追蹤。”
花盜在前面帶着芬頓順着路慢跑,時不時地停住並蹲下來用手扒拉路上的碎石。
“馬糞!畢竟只是一個商人啊,反追蹤的意識真差!”
“是是是。”
兩人一路慢跑離開了緩緩下坡的鴉嘴小徑。碎石路鋪到了盡頭,在大平原邊緣的泥地上,芬頓終於看清了模糊的車輪印和馬蹄印。
“他們出發得很早,看來那個商人是真的心虛。”花盜說,“但大平原上風沙很大,他們車隊走不快的。大哥,我們跑起來!”
二十分鐘后,花盜累得氣喘吁吁,芬頓把他撿起來,扔到背上背着他繼續跑。
就這樣跑到快中午時,背上的花盜大喊:“看到了!前面。”然後用手指向了前方。
荒蕪的大平原上,確實有一支車隊在趕路,芬頓也看到了,距他們大約兩公里以上的地方,幾輛馬車以及隨隊的人員正不緊不慢地趕着路。
看到車隊后,芬頓正打算快步衝上去,但花盜搶先說:“別急,現在還在卡迦亞境內,我們保持距離跟着他們,等出了卡迦亞再動手!把我放下來吧,我們和他們的前進速度保持一致。”
“在這麼空曠的地方跟蹤他們,萬一車隊裏有什麼反追蹤高手,我們不就暴露了。”芬頓說。
“跟着我就行。”花盜開始慢慢地蛇形前進,從一個灌木叢到另一個灌木叢間穿行着,偶爾停下來等車隊在視野里消失幾分鐘后,才又繼續前進。
“等下過了尼恩泰恩河,就是帝國的領土了,他們肯定會過橋的,過了橋我們就動手,不然再走就要遇到來接應他們的使者了。”花盜說。
“好。”
“大哥緊張嗎?”
“你緊張嗎?”芬頓是緊張的。
“不緊張,邊境這兒我熟,以前帝國是有派兵駐守的,現在不知為啥又不派了。那個商人我也打聽過,是個偽君子,到時候如果他表現得英勇無畏,肯定是裝出來的。”
腳下的枯草漸漸變得有了綠意,植被也多了起來,這代表附近有水源。芬頓和花盜遠遠地蹲在一顆樹后,在樹的陰影下如同遁形。此時車隊正在過橋,兩人盯着車隊觀察着,車隊大約二十人左右,有四輛馬車,排場不算大,有佩劍的護衛,還有一個穿着板甲的騎士,騎士的板甲上印着贊弗洛斯帝國的紋章。
“大哥,這場面容易拿下嗎?”花盜問了一句。
“易如反掌。”芬頓還有其他答案嗎?
“等最後一個僕從過了橋,我們就動手,對了,我這形象不好起頭講話,到時候麻煩大哥上去發話,記得先像我們一開始商量的一樣,抓他贓。”
“嗯,嗯。”芬頓心裏不是特別有底,這種事情他生平第一次做。
芬頓一個人慢慢往前走,他看到哨站里空落落的,贊弗洛斯帝國的圖紋盾孤獨地掛在哨站牆上。此時,走在車隊最後面的那個僕從也過了石橋。
突然,芬頓一步前沖,跳到了橋下,接着手腳並用,藉助摩擦力順着一個個的橋墩敏捷地往前飛踏,蹬到最後一個橋墩時,雙腳一使勁,從橋下直接躍到了半空中。如同從土裏鑽出來一樣,芬頓盡量瀟洒地落在了車隊的正前方。
他側身正臉看着不知所措的車隊眾人。
“以英明的萊斯匹市長之名義。”芬頓胡亂地編着讓人不知所云的台詞,“罪犯莫想將贓物賄賂帝國,玷污我獨立市之尊嚴。”此時花盜迅速鑽進了哨站的小屋裏,在暗處盯着這邊的情況,他好想對芬頓大喊“不是這樣說的!”。
車隊裏的人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還有人捂着嘴在笑,幾個護衛把右手放在了劍柄上,騎士眯着眼睛打量芬頓。這時,騎士旁邊的馬車裏下來一個男人,他穿着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正裝,小聲問這騎士:“什麼情況?荷爾吾斯。”
叫做荷爾吾斯的騎士回答:“不確定,我們可能走漏了風聲。你上前和他交談,看這人是打算敲詐點什麼,還是盯上了我們的‘貨物’。”
正裝男慢慢朝車隊的前頭走去,騎士緊跟着他;馬車的窗口裏探出來一個金髮女人,沖他倆喊道:“小心點,科納!”
兩人走到了車隊的最前方,穿正裝的那個男人對芬頓說道:“朋友,我是守法的索厄商人,科納·阿塔爾賈納,這是我的商隊,僕從和護衛都是我分別從帝國和卡迦亞雇來的,請問朋友有什麼需求嗎?”
“聽着!科納賈納,你涉嫌非法走私罪和賄賂罪,妄圖瞞天過海,今天我代表卡迦亞市政府,來此沒收贓物!”芬頓正義凜然地說道。
“朋友,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怎麼能頂着卡迦亞政府的名義來把罪名安在我身上呢,我一直誠信經商,從不做非法走私的事情啊。”
“多說無益,請你立刻交出贓物,解散商隊,自己去索厄找帝國司法機關自首。”
“可你說你是代表了卡迦亞政府,我要是真的違反了卡迦亞的法律,為什麼要去帝國自首呢?”
“……你心裏有數!”
科納跟荷爾吾斯小聲議論了幾句后,就轉身走了回去。芬頓正要接著說些什麼,車隊的幾個護衛突然拔出了劍,大喊着朝芬頓沖了過來。
和平談判果然走不通。躲在哨站里的花盜心想。
衝過來的這幫護衛在芬頓周圍分散開,幾個人向下劈砍,幾個人用劍尖刺向芬頓,芬頓迅速用右手小臂朝着劈砍過來的劍面揮打過去,把劍揮開,同時身體順勢側躍而起,橫向扭轉並半騰空,躲過了刺擊;憑這動作,又用右臂配合腋下夾住了一名負責刺擊的護衛的脖子,接着,芬頓雙腳觸地,以右腳的腳後跟為支點,夾緊護衛的脖子並將他的整個身體甩了起來,芬頓拿這個護衛的身體像圓規一樣原地掃了一圈,逼得周圍的其他護衛後腿了幾步;接着,芬頓停了下來,同時手臂用力一勒,勒斷了這個被甩護衛的頸椎,這護衛立馬如同一塊棉毯一樣從芬頓的肘部滑下。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率先擊殺一員護衛后,趁周圍的其他人還未回過神來,芬頓主動出擊,快踏一步向前,同時右手喚起能量團,一拳打在最近的護衛胸口上,那護衛胸前的護甲瞬間被打得粉碎,整個身體向後飛出、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剩下的護衛驚愕之餘卻不得不繼續攻向芬頓,芬頓迅速高跳而起,跳到一個護衛的正上方,伸手捏住這個護衛的頭蓋骨,並用力一擰,把這個護衛的臉從身體的前面擰到了後面,同時用腳尖踢向旁邊另一個護衛的下巴,護衛的下顎骨直接被踢得從臉上垮了下來,只通過半張臉皮粘在腦袋上。餘下的護衛頓時驚慌失措,隨即均被芬頓乾淨利落地解決掉。
車隊裏的僕從見了這一幕,雖然沒有尖叫或逃跑,但都十分着急地看着荷爾吾斯,希望他能做點什麼。
“荷爾吾斯!”科納左手扒在馬車上,緊張地朝他喊道。
荷爾吾斯這才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去,本來空着的左手手心朝上,憑空出現了一個頭盔;他一隻手將頭盔戴上,另一隻手拔出了劍,並慢慢加快步伐走向芬頓。因為板甲加身,他走過來時發出的腳步聲如同一頭巨獸的腳步一樣沉悶,頗具震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