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陸
“我不行了。”鼠人蔫頭蔫腦。而“賽姚明”已經近在咫尺,完了!我頭腦嗡聲一片,儘管我完成了儀式,但門,卻未能完全顯形。此時此刻,哪怕我鑽進門,恐怕也能被“賽姚明”給瞬間拽出!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代表着絕望深淵的原點!大意了啊,沒有閃。我選擇以俏皮的方式面對消亡,然後自爆意識體。然後,現實中大概率會多出一個植物人。再見了,世界。
“我也是個男人!也是個有自尊的人!”,正當我選擇接受命運安排的時候,我耳邊傳來男聲怒吼,然後,我不看好的鼠人,額,確切的說,算得上是偉光正的帥大叔了。因為此刻的他,神奇般的恢復了之前的樣貌,然後,義無反顧的撲向“賽姚明”,死死抱住對方!額,對方的大腿。生的希望,瞬間在我心頭再次爆燃!
“走啊!”他撕心裂肺的喊着,語氣中充滿悲壯。只是,他低估了我的節操,在他撲向對方的時候,我早已如喪家之犬一般,竄入門內。然後以終結這場“鬧劇”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月兒丈夫。
果不其然,我剛從出入口閃出,且急速接近初始之地屋門的時候,自身後節點之中,伸出一隻虎爪。“風!”的一聲響!堪堪掃向我原先所待之地!驚的我脊背發涼,一身毛汗。然而情況危急,容不得我絲毫懈怠!長出一口大氣后,我估算着時機,準備搏命!
“公公!快過來看你的么兒撒!”我望着在屋頭不遠處堵門,有着“守屍”好節操的另一隻虎怪,“老硬幣”。喊叫着,拉開門,急速的往飛撲過來的阿公,來了一個滑鏟!然後,非常幸運的,爺爺和孫女兒,猛的撞在一起,發出巨大悶響。
正如我所謀划的,“賽姚明”,遇到了它的剋星。月兒心目中的守護者。
心中的怪物,源於傷害,因同化而畸變,以人性中的惡為養料。與守護者,有着天然的不對付。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個英雄,所以,我準備苟,猥瑣的陰在角落一動不動,因為獵手,永遠敏感於移動物體。
兩隻怪物由於彼此的猛烈碰撞而滾做一團,帶起地震般的動靜,然後,雙雙搖晃着腦袋起身,待得稍許清醒之後,便是本能的拉開與彼此的距離,對峙,開始了。
“賽姚明”似乎感知到了什麼,眸子中幽光猛縮!身子有些顫抖。猛獸的直覺,一貫準確,而“老硬幣”打量對方稍許后,銅鈴般的眼中,竟有了些許清明之光,又帶着絲瞭然與疼愛。其氣勢,更是開始節節攀升。這是要開大的節奏啊!
“呼!”“賽姚明”先發制人,它的戰鬥直覺所帶來的警兆,像個音量放大十倍的吹哨人,尖厲的提醒前者,“老硬幣”,是個可怕對手。於是,它準備孤注一擲!其衝鋒的氣勢之兇猛,讓角落裏的我,都感覺自己彷彿正在迎風而立。
“吼!!!!!!”吼聲起,我捂上了耳朵,猝不及防的緣由,我耳中嗡嗡作響。恍惚間,我好似見到了九品芝麻官中的經典場景,一位壯士,沖向被要求有本事不用手、腳、頭的白鬍子老爺爺,然後被對方用獅子吼終結,飲恨當場。而此時此刻,“賽姚明”就是那壯士,而“老硬幣”,自然就是那位善於“以德服人”的白鬍子老爺爺。
呆立當場的“賽姚明”,並沒有七竅流血,而是整個人,如被加熱的蠟像般,開始融化。“老硬幣”亦開始變形。讓角落裏蜷縮着的我,大開眼界。我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看着,其實現在的我,大可以直接逃走,脫出夢境,但是我不接受這種結果,我想知曉事情的發展結局,直覺告訴我,我已經逃出生天。哦,這該死的好奇心。
“融化”着的“賽姚明”,開始露出被包裹着的真實內核,是的,依然是那個曾經淳樸純真,有着小小可愛的幼年月兒。而“老硬幣”呢,回復成了一個瘦高瘦高的老頭,膚色依然慘白,卻已經依稀有着慈祥和藹的神色。
“爺爺!”小小的女孩,就這麼撲到老人的懷裏,啊啊啊的哭着,而此時的“老硬幣”,額不,應該說是有着爺爺身份的長者,泛着淚花,輕拍着孫女的背,眼中滿是不舍,心疼,與無奈。
“這才是我初識的某某某”,萎靡的聲音傳來,一隻鼠首人身的小怪物,踉踉蹌蹌的停在我身邊,渾身焦黑,冒着煙,仔細聞,還能嗅到一絲焦香的烤肉味兒。很遺憾,帥大叔,又變成了猥瑣“米奇”。
“你居然還活着?啊,不過,多謝了。”我有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於自己賣隊友的果斷。
“習慣了,日常生活比這更糟。你也不用謝我,其實我是不想多管閑事兒的,我只是想報復她,讓她明白泥人!都有三分火!”
“好吧,我承認,其實最後我腿部肌肉抽筋,逃不脫,與其讓她得逞,一箭雙鵰,還不如給她添堵。”撲倒在地的小怪物,頓了頓,補充道,卻喘息的愈加劇烈。
“你還是去死吧!”我已經毫無愧疚。
“好的,那我去死了。”可能是我耗費了太多精力,我沒有察覺到對方俏皮中帶着絲兒嚴肅的話語。
“別開玩笑了!”我翻了翻白眼,其實,我對鼠人感官不錯,對方就像是一個頑童,童真並未喪失殆盡。
“喂,講真,我該離開了,以後你的日子,可能會好過一點吧。也或許,唉。”我輕嘆着起身,望着仍在哇哇大哭的幼年月兒,對着鼠人說道,言語中,有幾分唏噓。
“呵呵,誰,誰跟你開玩笑,我,我覺得我,也是該消失的時候了,我,我給不了她足夠的安全感,盡,儘管我已經儘力了,但,愛,有時候,有時候,也,需要放手。希望她,能,能夠,過,過的快樂。”鼠人的話語開始斷斷續續,充滿着悲傷和眷戀,亦有一絲解脫。
“喂!!!!!!!!!!!你!!!你特么是什麼意思?!”我睜大眼睛!俯下身子,將鼠人捧起!這才發現,鼠人,已如一團沙子組成的事物,開始逐漸的消散,那泛着光的沙子樣事物,從我指間緩緩落下。
“保重!”鼠人消失了。
“保重!”我鼻子有點發酸,心口發悶!我小看了這個給我猥瑣印象的傢伙,儘管知道,這是月兒開始放下,遵從本心而導致,但這個蛻變成鼠首怪物的存在,何嘗不是月兒丈夫留於月兒心中的印記呢?
我揉了揉鼻子,選擇離開。踏出鋪子,雨已停,周遭景色依然陳舊,卻開始有了韻味兒,不再那麼死氣沉沉,街道上,亦開始三三兩兩的出現行人。
我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聯繫到了鏡,然後隨着意識被拉扯的感覺,脫出了夢境。
床沿邊的我,回憶着夢中世界的樁樁面面,心頭有點煩亂。對於人性的種種,雖已有了充分認識與心理預期建設。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上負面。身前的身影,挪近我,她無法放下手中的鏡,因為這也是她存在的意義。
身影將鏡子后移,身子后傾,半跪着,我明白了她的意圖,有時候,默契,不需要言語。我“順從”的躺下,將腦袋舒服的置於她膝蓋之上。唔?是什麼時候開始?她?
我不再去想,因為勞累,我閉上了眼睛,意識,逐漸模糊。
5天後,又到了諮詢時刻。
“想好了嗎?”我認真的問道。
“想好了,他也有他的好,但我明白,他不是我所要的,現在的一切,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放手,也是放過彼此。”月兒的臉,依然被疲憊所佔據,但卻開始有了光彩。
“我理解,其實每個人,都想讓自己的生活,過的更好。能夠明白,什麼,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難能可貴。亦無關對錯。所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我點了點頭。
她作嗎?作,但是有緣由,作為我老婆我能接受嗎?接受不了!但月兒丈夫真就那麼不堪嗎?不,他只是平凡、平庸。真就那麼好嗎?也不見得,因為樣貌平平,因為也有其存在的私心,所以他找了有幾分姿色的月兒。也是出於現實的考量。
他們沒有愛嗎?怎麼可能?我相信當初他們是有愛的,只是各自看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當對彼此的心理定位與事實不符的時候,愛就消亡了,消失了。剩下的,便只有互相折磨。
月兒,需要一個上進,強大,能夠給予其足夠安全感的獨立男人。月兒丈夫,需要一個平凡、溫柔,甘於平淡的女人。但生於浮誇社會裏,談何容易。可是呢,人間,最不缺少的,是希望。妥協,苟活下去,換來的必定是惡性的延續,荼毒下一代而已。
思及此處,我輕輕嘆了口氣。
在這次諮詢中,我們談了很多,如同在內心深處所折射出的關鍵,月兒有着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亦有相當多的心理創傷。但能夠傾吐出來,意味着傷口,有了痊癒的可能。
“諮詢完后的當晚,我做了個夢,夢到了我去世已久的爺爺,而且似乎這個夢,有點激烈,但卻想不起過多內容,只是醒來后,我發現枕邊濕了一大片。呵呵~不過,真的好輕鬆。”臨近諮詢尾聲的月兒女士,如是說。
“不錯,這是個良好的開端,但是你還需要繼續諮詢,以鞏固狀態,雖然會有反覆,但這是正常現象,打理好自己,才能更好的面對生活。”我微微一笑。
“好的,老師,期待下次的見面。”月兒起身,伸出手,她的聲音很柔。
“好的,再會。”我亦起身,握了握她的手,不光滑,但亦很柔。
站在窗口,望着她的身影逐漸遠去,我揉了揉太陽穴,該死,又到了寫諮詢總結記錄的時刻,像我這種懶散的人喲。
人於世間,相濡以沫,有時候真不如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