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長悲
周染濯駐兵東江,今早領着五千近衛軍浩浩蕩蕩的進了明夏宮,明夏官兵,竟無一人敢阻攔,只怯懦的退後行禮,直呼:“周皇陛下安。”夏景笙的恨意在心裏翻湧,他看着周染濯那副揚揚得意的樣子,
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但穎都城外,還有十萬周軍,他敢動手,明夏就完了。
“周皇陛下怎來了我明夏宮,也不早遣人通稟一聲。”夏景笙還是選擇對周染濯禮讓。
“也無甚大事,只是朕的皇后回母國多日沒個消息,朕思之入骨,念之成疾罷了,這不便來看看么,明夏宮應是放的下朕吧?”周染濯的話異常輕浮,像是在說笑,可又不是,他的眼神凌厲的像刀。
“那是自然,朕叫人去給周皇陛下收拾寢宮。”
“唉,不必。”
夏景笙正要伸手招太監,卻被周染濯打斷,回頭一看,周染濯將驚恐的夏景言拉到了腿上,當著文武群臣的面,摟着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
“言兒,你住在哪個宮?這幾日正春寒,朕一人住着怕冷,你來給朕暖帳才是最好的。”
“黎……黎和宮……”夏景言顫抖着說,恐懼從心底漫到指間,她的手指冰涼。
“那便就黎和宮吧。”周染濯挑釁的看向夏景笙,像是徵求他的同意卻又不是。
夏景言只是深明大義,看着夏景笙搖着頭,叫他不要反抗。
夏景笙的眼中失了顏色,周染濯捕捉到他輕到讓人看不清的點頭,歡快的抱着夏景言走了。
夫妻恩愛,如膠似漆,黎和宮裏白日都響徹着夏景言的哭聲,這哭聲毫不壓抑,就像是深海里的人在歌泣。
事了了,周染濯叫人換去被揉皺了的床單,也將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夏景言扔進水池子裏,試圖洗去夏景言的髒亂與不堪,只可惜到最後他才發現,夏景言的那份悲涼已刻進骨子裏,洗不去了,而造成夏景言這樣的,就是他自己。
夏景言把臉埋在周染濯的懷裏,她哭,痛哭,周染濯就像是一個魔鬼,毀去她的全部,她無力的捶打着周染濯,還哭。
周染濯卻始終不願去哄她,他想:“讓夏景言哭去吧,無所謂。”他聽着門外被吹動的風鈴,可心卻最終沒能跟着風鈴走了,他的心也被困在帝王的身軀里了,走不了。
午間了,趁着周染濯出去的這一空檔,夏景言才跑去後院吐個痛快,夏景言想,她暫時還不想讓周染濯知道她有孕的事,一方面是無力的報復,另一方面是怕分不清周染濯偶爾的心軟是對她還是對孩子的。
辰時,周染濯回來了,夏景言便躺在榻上裝睡,背對着他,不理會他。
“你皇兄叫朕與你去共用晚膳,起來,別裝了。”周染濯一眼識破了夏景言的心思,坐到榻邊去,晃了晃夏景言的胳膊。
夏景言這才坐起來,卻也不敢看周染濯,只低聲道一句:“是”,穿好衣服和周染濯走了。果真如所想一般,夏景笙哪是真要與周染濯商議和親事議?還是要想着法兒的把夏景言留下,這次可是幾近要把整個東江都送給周染濯了,周染濯卻也不鬆口。
“朕什麼都不要,只要言兒。”周染濯一句話貫徹始終。
夏景笙的難看臉色亦貫徹始終,夏景玄只是擔憂的看着夏景言,夏景宸坐在角落裏,他提着劍,隱忍着。
“言兒怎麼想?”夏景玄問,他寄一絲希望,寄在周染濯是真心愛夏景言的,雖然這希望很渺茫。
“要不哥哥們和染濯開戰吧。”夏景言坐在周染濯腿上,稚嫩的語氣說著滲人的話。
無論是夏景兄弟三人還是周染濯都回過頭驚訝的看着夏景言,驚嘆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反正對於言兒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哥哥敗了,言兒殉國,染濯敗了,言兒殉夫,染濯和哥哥們不就是這個意思么?”夏景言的話很平靜,平靜的像沒有一絲波瀾的湖水,卻又能把每個人的心撕開一個洞,鮮血綳流。
是啊,沒什麼區別,但卻沒有人想承認。
“朕不是這個意思……”周染濯低聲說。
“朕也不是這個意思……”夏景笙低下了頭。
沉默最近總是沖斥進夏景言的生活,壓的她喘不上氣來,但她卻永遠也打不破沉默。
“哥哥,許言兒嫁吧,別打了,言兒也累了。”夏景言只能選擇離開,撇下這麼一句話,扔進權與愛的寂寥里,不知撥動了誰的心。
只是離開了夏景笙的大殿,黎和宮也滿是沉默,唯一能聽到的只有門外慎兒的哭泣和陸朝芽的哀嘆,還不如不聽,夏景言矇著被子,逼着自己睡過去。
半夜了,夏景言才在昏昏沉沉中聽見周染濯的聲音回到黎和宮,周染濯沒有吵醒她,躡手躡腳的躺到榻上去,夏景言竟就因此而感動,因為周染濯那麼的小心,像是還愛她。
“醒着?”周染濯小聲問。
夏景言有些遲疑,過了許久才應了一句“嗯”。
周染濯卻沒有再回應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走以後,皇兄怎麼說?”夏景言問。
“半答應半不答應,我也說不清他什麼意思,最後不歡而散,明天再說。”周染濯答。
“那你怎麼想?”
“反正我不會放你。”
夏景言又感受到身上傳來的空曠與冰涼,隨後又是脖子上,肩膀上的濕熱,有點兒疼,但感覺的出周染濯已經很小心了。
夏景言沒有再哭,習慣了似的,她順從的躺在周染濯身下,像個被馴服的野獸,周染濯摟着她,她也摟着周染濯,她也輕咬着周染濯的嘴唇,說不清到底是愛還是不愛。
而另一邊,夏景笙翻來覆去睡不着,心中還是隱隱不安,又披了衣裳前往黎和宮,夏景言和親的事,他一點都不想多拖。
本想着周染濯剛回去沒多一會兒,沒想到就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