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轉學

九月份的江城還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高溫，熱得讓人想逃離。航中老校區的教學樓里，只有教師辦公室才有的吊扇，在唐予頭頂“吱呀吱呀”地轉悠。

卻也只是轉了個寂寞。

范寬拿紙巾胡亂擦了下臉上的汗，繼續勸說著面前這個一門心思想要轉去理科班的少女。

“唐予啊，你可要想清楚，如今高三都已經開學近一個月了，你現在轉去理科班，很有可能會跟不上的。”

唐予不為所動，乖巧應答，“范處長，我是在開學的當天就提出了申請的。”

面對着唐予那雙無害的大眼睛，范寬根本說不出什麼狠話。

可為了留下她這個明年高考很有可能成為江城文科狀元的苗子，他都將她的申請壓了一個月，現在讓他放手，還是有些不甘心。

他耐着性子問道：“你真的想好了嗎？父母也都同意了？”

“想好了。”唐予斬釘截鐵，接着笑道，“至於我父母那裏，范處長應該也打過電話了吧。”

范寬看着她眉眼間的笑意，就像看着自家女兒一樣，可沒辦法，人家的親生父親說了，一切按照唐予自己的意願來，他又還能說些什麼。

他嘆口氣，“平時看着挺乖巧一孩子，倒也沒想到固執成這樣。不過，唐予啊，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什麼一定要轉班？”

唐予看着他，半是真誠半是玩笑地說：“范處長，因為我要上北大呀！”

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范寬忍下心頭的疑惑，抬頭看過去。

大開的辦公室門外背光站着兩個人影，一個是理科六班的班主任陳明，另一個則是比陳明還高了一些的少年。

沒等范寬回答，陳明就兀自將程硯帶了進來，“范處，這是我們班新來的轉學生—程硯，之前聯繫過的，我帶他過來辦入學手續。”

“范處長好，我是程硯。”

聲音是說不出來的好聽，清清朗朗，仿若松間清泉，比同齡經過變聲期后聲音略帶沙啞的男孩子來說，顯得更為乾淨一些。

那一年還沒有盛行“少年感”這個詞，卻也讓原本沒抬眼的唐予挑了眉。

范寬點頭，這程硯他是了解過的，在原來的學校也是尖子生，如今轉過來航中，無疑又是一位高考黑馬。

“好，你們先在這兒等一下，”范寬說著起身，無奈地看了一眼唐予，“唐予你也等一下，我一起把你的轉科申請處理了，你一會兒直接跟着陳老師和新同學去六班。”

六班是航中理科中的重點班，唐予心愿達成，笑得真誠，“謝謝范處長。”

陳明目送着范寬嘆着氣走出了辦公室，轉頭看向唐予，對於這個文科第一的乖乖女要轉來讀理科，已經是全體高三老師都知道的事情了。

他問：“唐予同學，現在轉班，對明年的高考你有把握嗎？”

他沒勸她不要轉，也沒問她為什麼要轉，只問她有沒有把握。

唐予笑着看向他，這件事原本就是她在假期就決定了的，也因此在假期就惡補了高二的理綜知識，好在她基礎很好，所以其實讀理科對她來說並不難。

但她一向不喜歡把話說得太滿，即使是自己確定的事，所以她只是輕聲回道：“應該是有的。”

“那就好，雖然老師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要轉班，但是既然決定了，那就要去做好它，加油，老師很看好你們！我跟你們講，我之前有個學生，也是……”

唐予也不知道這好好的談話怎麼就變成了雞湯分享會，以前只聽說教文科的老師廢話多，卻沒想到他這一物理老師廢話也真多。

窗外透過來的陽光慢慢的爬到她的鞋上，然後是校服，還帶着一陣陣熱風，她皺着眉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很熱，熱得煩躁，她現在急需一張物理試卷平復心情。

陳明還在繼續他的雞湯灌輸，唐予時不時望向門外，卻始終沒有看到范寬的身影。她無聊地拿眼睛去瞥程硯。

程硯始終安靜地看着陳明，好像聽得很認真。唐予撇嘴，又悄無聲息地打量着他。

從她的視角望過去，新同學側面輪廓分明，濃密的睫毛像是經過精心地打理一般，聽話的向上翹着。鼻樑挺高的，要是戴上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應該會很有感覺。長得還挺高，比她高了不止一個頭，應該有一米八左右，就是看起來偏瘦了些。

應該沒有林銘那小子抗揍。

想着想着，她包里的手機毫無預兆地震動了一下。

原本就不大的空間，雖然陳明一直在滔滔不絕的講着他的雞湯，可這突兀的聲響，還是打斷了他。

他停下，從褲包里摸出了自己手機，打開，“咦，不是我的，”

接着看向了唐予，問她：“你帶手機了？”

唐予面不改色，“沒有啊，可能是新同學的吧。”

程硯偏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倒是陳明替他解釋了一句，“不是他，他的手機剛才已經交給我了。”

航中作為一個存在了百年的老高中，也是江城的重點高中，但它的出名靠的不僅僅是超高的升學率，還有近乎變態的校規校紀，關於在校期間絕對不允許帶手機，就是其中一項。

所以唐予當然不可能承認，她依舊雲淡風輕，“這樣啊，那可能是范處長的吧，他應該忘記拿走了。”

陳明四處看了看，也沒發現有什麼手機，可唐予一向是老師們眼中的乖學生，也不可能會撒謊，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把這鍋扣在了范寬頭上。

“這范處也太不小心了，不管他，我們接著說……”可他想了想，硬是沒想起剛才說道哪兒了，於是問道：“我剛說到哪兒了來着？”

聽他這麼問，唐予立馬心虛地低下了頭，她剛才真是一句都沒聽進去，現在陳明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倒讓她有些措手不及，於是只好偷偷去瞥程硯。

沒成想程硯也在看她，兩人的視線撞到一處，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

陳明看到這兒哪還不明白，和着倆人都沒聽他說了啥，他自個兒在這白白浪費了一陣口水。

“你們這些孩子啊，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嘞。”他無奈總結，也沒有了剛才說教的那份激情。

沉默了一會，他突然說道：“對了，你們倆還沒有正式認識過吧，以後就是同班同學了，互相自我介紹一下吧。”

唐予和程硯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最後還是唐予先伸出了手，“程同學你好，我是唐予。”

“你好，我是程硯。”程硯也學着她伸出手，兩人輕觸則離。

不一會兒范寬就帶着批好的文件回來，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項后就讓陳明帶着他們離開了，離開前陳明還不忘提醒他，“對了范處，剛才你的手機響了，記得看看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唐予聽他說完這句話，心頭一緊，加快腳步緊跟在陳明身後走出了出去。

范寬皺着眉摸出自己褲包里的電話，一邊檢查一邊皺着眉自語道：“響了嗎？我怎麼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