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斗笠的黑衣少年
夜,已深。
無人知曉是幾時幾刻。
修陽城外的天空透不下半點月光,唯有陰雲陣陣,遮天蓋地。
狂風呼嘯,飛沙走石。
往前一百里,退後一百里,皆是毫無生機,一片死寂。
獨有前方一座孤城,雖有點點星火,但卻遠遠不足以撬動這無際的黑暗。
自這茫茫幽暗之中,傳來一陣低沉的腳步聲。
“噔。。。”
這聲音好似塵封已久的千年古剎每到子夜都會發出靈魅之響,又恰恰隱身在這無邊暗夜之中,這一切都讓整個曠野飄散着陣陣詭異。
原本荒涼蕭索的黑夜,在這攝人心魂的腳步聲的催化之下更是愈發得恐懼和陰森。
但凡有個能聽到的人定都會不寒而慄,被這腳步聲嚇得丟了魂。
怕是除了鬼,再也不會有誰走路能發出這等怪聲。
一個人出現在了黑暗的正中心。
當風沙散去,這個人的樣子才漸漸的顯露在夜幕之中。
一個少年,身形細若石筍,提步抬腳間卻又似逐電追風。
他頭上蓋着一頂大斗笠,下着一身黑衣帶着黑袍。這身黑衣不知是里三層還是外三層,反正就是一層一層包裹得很嚴實,像一顆被剝離了一半剩下的洋蔥。
少年的臉上也裹着一塊黑布,將整張臉和耳朵都藏在了幕後,唯有一雙空洞的雙眼暴露在黑夜之中。
這雙眼睛沒有半點光芒和精神,若不是長在這樣一雙臉上,你絕對想不到這竟是一雙人的眼睛,因為它更像是一對冰冷的石頭。
黑衣少年人不緊不慢得走在漫無邊際的幽暗黑夜之中,一點也不着急。
寶劍,一把黑色的劍斜抱在懷中。
劍鞘是烏黑的,劍柄是烏黑的,就連那護手也是烏黑的。彷彿就是為了與這黑夜融為一體,幻化為在黑夜中遊盪的鬼魅,專門取人性命。
若不是這把劍,你一定看不到他的兩支胳膊。因為黑色衣袖下藏着的雙臂早已插在了那三層黑衣之中,交叉合一。整好將那黑劍固住。
這可不就是個洋蔥嗎?插着一把兇器的洋蔥。
是路,總有盡頭。
黑衣人雖然走得不快,但城門之上“修陽”二個石刻的大字早已在他頭頂。
城門口有四個站崗的守衛,其中兩個早已坐在地上斜靠着城牆根呼呼大睡了。另外兩個醒着的手撫長槍與正在睡着的兩個並齊站着。
也許是因為太過於乏困,站着的兩個守衛已全然沒了兵士應該有的神氣,而是鬆鬆軟軟得扶着那兩桿槍頭已然變了形的所謂“兵器”,有氣無力的杵在城門兩旁。
見黑夜中出現了人,一個站着的守衛便警覺起來。
他站出來擋住了黑衣少年的去路,拉長嗓音嚷道:“幹什麼的?”
少年冷冷回道:“進城。”
這兩個字說的不快也不慢,但非常低沉,像是死人的棺材入殮后落到墳墓底部是發出的碰撞聲。
守衛道:“酉時已過,城門已關,要進城等陰日罷!”
少年:“我要進城。”
這次聲音更低沉了,也更加的冷了。
這守衛脾氣不好,見兩句話說不通,便再也不耐煩了,嚷道:“該說的已經說了,城門開不了,你莫要妨礙公務。”
少年:“開門。”
守衛驟然發怒,連將那桿已變了形的長槍一斜,槍頭逼到少年胸前半尺處。又將聲音抬高了幾倍,嚇道:“我看你是找死!”
另外一個站值的守衛見狀,便也提起兵器刺了過來與同伴幫忙,一前一後,少年被逼在了當中。
雖同是長槍,但這兩支槍頭卻不盡相同,一個是變了形,已幾近脫落。另一個滿是銹跡,無半寸刃尖。
那兩個正在伏地睡着的守衛大概是被這動靜驚醒了,見眼前這狀況便知是來了不速之客,連忙直起笨拙的身子抄起短刀拍馬趕到,與持那持槍的兩個形成了合圍之勢,將少年圍在了裏面。
拿刀的這兩個應是將官,因為至少這刀是有刃的,雖然腰上的刀鞘已經破損得連底都掉了。
夜風凜冽,自這城樓下的幾人身邊穿過,寒意四起。
沉默了片刻,少年沉聲道:“我不想踩死螞蟻,開門。”
“什麼?”
幾個守衛愣住了。
“螞。。。螞蟻?”
守衛四人八目相視,似乎是在用眼神與同伴交流這怪人的話到底是何意。
“你。。你什麼意思?”
一個稍高的守衛,睜大了因太過疲勞而佈滿血絲的雙眼,一臉狐疑道。
“唉。。。”
少年沉沉嘆了一聲,道:“昔螻蟻之命,不過朝夕。你們與螻蟻並無二異,也該到頭了。”
語未罷,忽聞蛇鳴一聲,夜色中忽見一道白影掠過,自城頭火把浮出的微光下極速一閃,而後便又瞬逝在了漆黑夜幕中。
四個守衛早已倒在了地上,與方才站着的時候位置相同。
沒有人看見這戴斗笠的黑衣少年是如何出的招,如何殺的人。總之這一切都來的太快,結束的更快。又很自然,就像是打了個哈欠或者眨了一下眼睛。
生命如同草芥,彈指間便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