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狗急跳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顧曼婷開始變得討厭白天,越來越喜歡黑夜,也許夜晚的漆黑才能遮掩住自身過往的黑暗,又或者是只有在深夜的睡夢中,才能再次見到那個被自己深深傷害了的男人,還有那陽光般溫暖的笑容。
距離苟冬七失蹤,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期間,除了賴三被抓交代了苟冬七指使他襲擊顧青山的事實外,並沒有再發生其他的事情。
一時間,生活似乎重新回歸了平靜,顧曼婷心中的焦慮和擔憂也隨着這份平靜逐漸消退了不少。
呆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許久,顧曼婷才在渾渾噩噩中慢慢睡去。這一夜似乎很長很長,漫漫長夜中,顧曼婷做了一個異常真實的夢,彷彿重新回到了跟何青鋒從相識,相戀,最後步入婚姻殿堂的甜蜜時光。
雖然整晚都被夢境佔據,但這一夜顧曼婷卻睡得無比的踏實。睡夢中的顧曼婷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清晨時分,白色的霧氣又瀰漫了整個京都城,明媚的陽光照樣又從霧氣上方升騰起來,噴薄出壯麗的晨曦。
新的一天,伴隨着車流與人海的喧囂開始熱鬧起來……
顧曼婷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雙臂高高舉起,伸了一個懶腰,舒服的忍不住輕哼出聲。
“起床啦,老公!”
可能是昨晚的夢過於真實,也可能是最近的精神壓力太大,此時的顧曼婷有些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思維還停留在夢境中跟何青鋒剛開始的新婚生活的時刻,於是滿臉笑意,慵懶的喊了這麼一句!
許久沒有收到回應,扭頭看向一旁。眼中的笑意才逐漸消散,直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悲戚之色和灰暗死寂的眼神……床的另一側空空如也,哪裏有心中那道揮之不去的身影!
顧曼婷皺眉望了一眼照進房間裏的光亮,討厭的白天如期而至,混沌的思維重新回歸正常,眼淚無聲無息的劃過臉龐,夢境中的美滿甜蜜與現實中的孤獨苦澀幾乎在一瞬間調轉過來。
寂靜的房間內,顧曼婷如同一個失去靈魂的美麗雕像,呆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如同死去了一般,只有那不時眨動的睫毛預示着生命的跡象,靜謐的環境和呆坐不動的女人,彷彿時間都靜止了,安靜而永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打破了此刻的沉寂。顧曼婷神色木然的扭頭看向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
過了好一會兒,才湊過去拿起了電話。當迷離恍惚的眼神看清來電號碼后,精神猛的一震,有些慌亂的按下了接聽鍵。
“喂!”雖然極力剋制着激蕩的心緒,但顧曼婷感覺自己的聲音還是有些微微顫抖。
“你趕快來一下兒童醫院,萱萱住院了!”何青鋒略顯疲憊的聲音傳來。
“啊?”顧曼婷驚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險些把手機扔到地上。
“你別多想,萱萱是生病住的院。”意識到自己沒說清楚,何青鋒趕忙又解釋了一句。
“嚇死我了……”顧曼婷撫着胸口長出了口氣,不過隨即又變得緊張起來,急忙問道:“萱萱生什麼病了,嚴不嚴重?”
“急性腸胃炎,輸了液已經好多了,你先過來再說吧!”
“好,我馬上趕過去。”
聽到萱萱病了,顧曼婷也顧不上多說什麼,慌慌張張的跳下床,胡亂套了件衣服便出了門,直奔市兒童醫院……
與此同時,在距離京都千里之外的牛家溝,苟冬七的身影出現在了這裏。
逃跑后的苟冬七在郊區躲藏了一段時間,發現並沒有關於自己的追捕消息,於是在一個星期前,搭了輛黑車,一路輾轉回到了自己的陝北老家。與以往每次回來不同,這次的苟冬七,沒有了以前意氣風發的模樣,也不再是西裝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
上身披了件黑色舊夾克,夾克上的污漬和破洞彰顯着它悠久的歲月。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苟冬七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一條滿是褶皺的深藍色褲子,顯得很不合身,肥大的褲腿,幾乎遮住了腳上的那雙已經髒的看不出顏色的綠膠鞋。
本來就沒有恢復的傷,加上這些日子的奔波,讓苟冬七看起來彷彿老了十幾歲,走起路來佝僂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苟冬七出了家門,在門口徘徊了一陣兒,又轉身回到了院子裏,靠着院子一側的玉米剁坐了下來。
寧靜的山村天空藍的純粹,絲毫沒有京都城裏整日霧蒙蒙的場景。陽光毫無遮攔的鋪散在整個山村的每一處角落,沒有一絲的保留。苟冬七家的院子被籠罩其中,破舊的小院也顯得格外的明亮而又溫暖。
目光緩緩掃視了一圈院子,低矮殘缺的土牆邊,杵着一捆捆枯黃的玉米秸桿,另一邊則是雜亂的堆積成兩垛的枯樹榦和樹枝。這些玉米桿和枯樹枝就是冬天用來取暖的燃料。
門口那條瘦骨嶙峋的黃色土狗,正眯着眼睛,安靜的趴在那裏享受着陽光的溫暖,偶爾甩動幾下尾巴,掃一眼呆坐在那裏的苟冬七,便又垂下眼皮,趴在那裏沒了動靜。
參差不齊的木板釘成的大門,由於年頭過久,木板已經缺失了幾塊,露出很大的縫隙,要不是那條幹瘦的黃狗被拴了起來,估計很容易就能從門縫裏鑽出去!與其說那是大門,倒不如說是柵欄更恰當些。
苟冬七抬頭望向天空,被耀眼的陽光刺的眯上了眼睛,他眉頭微皺,表情突然猙獰的有些嚇人,那陰鬱的眼神與院子的安寧與和諧有些格格不入。
以前的苟冬七,看到這樣殘破的家,也沒有覺得無法接受,只是體驗過了更好,更舒適的生活之後。想要再回歸到如此清苦貧寒的環境,談何容易!
在院子裏坐了約小半個時辰,苟冬七終於是站起身來,走到了房檐底下,那裏有一輛銹跡斑斑的二八自行車。苟冬七拍了拍自行車座子上的灰塵,推起自行車,便朝着院外走去。
推開大門,騎上這輛破舊的自行車,鏈條與齒輪摩擦產生的‘嘎啦嘎啦’聲,有些刺耳……
他此行的目的是去一趟鎮裏,鎮子上倒是沒有苟冬七認識的人,不過這次苟冬七過去是有正事要辦,那就是把自己的兒子搶回來!
回來后苟冬七才從父親口中得知,就在一個月前,牛根芳帶著兒子改嫁給了鎮上一個名叫張德順的糧油店老闆。張德順為人和善,又肯吃苦。以前靠着輛自行車,每天穿梭在崎嶇的山路里收些蘑菇、榛子等山貨。
攢下一筆錢后,在鎮上開了家糧油小店,這麼多年本着勤勞致富,誠信經營的理念,小小的糧油鋪已經變成了鎮上生意最好最大的一家糧油店。
一年前,張德順的婆娘因為一場車禍離開了人世,只留下張德順一個人帶着兩個女兒生活。以張德順的條件,上門幫着介紹媳婦的人自然是不少,而一直心繫着堂姐的牛耿聽說這件事後,親自跑回來說和了一番,才促成了牛根芳和張德順的好事。
財大氣粗的牛耿也是相當的闊綽,不僅給自家堂姐置辦了一份豐厚的嫁妝,連兩人的婚禮也都由他全權負責,辦的那叫一個隆重熱鬧。
本來在聽完父親的話,苟冬七便想直接去找牛根芳要回自己的兒子,可是多日來的奔波勞累,導致本來快要痊癒的身體,再度感染髮炎,疼的苟冬七幾乎不能走路,直到今天,經過一個星期的吃藥修養,他的身體終於是恢復了過來。
對於牛根芳,苟冬七自始至終都沒有感情可言,所以對於她的改嫁,苟冬七不想去管,也沒有能力去管。兒子雖然也不是很得他的心意,但那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自己的兒子絕對不能跟了別人家的姓。
想到這裏,苟冬七咬緊牙關,猛蹬了幾下自行車,加快速度朝着鎮子上奔去……
就在苟冬七滿含怒氣的衝到鎮子上,準備直接上門找牛根芳算賬時,鎮派出所門口的一張協查通告卻讓他慌了神。
原來是賴三被抓后,顧青山的案子需要進行重審,作為此案罪魁禍首的苟冬七自然被警方發起了通緝令。
按道理來說,協查通告應該早就能夠發過來了,只是由於苟冬七的老家所位於的鄉鎮過於貧困落後,加上小鄉鎮十幾年了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大的惡劣事件,鄉鎮的民警做事情也是拖沓懶散了些,所以直到今天早上才把前天收到的協查通告張貼出來,恰巧被路過的苟冬七看了個正着。
這下苟冬七哪裏還敢繼續上門去找牛根芳的麻煩,調轉自行車便往家裏狂奔……
回到家的苟冬七,知道家裏是不能待了,收拾了東西就準備跑路。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臉色陰晴不定。
其實在苟冬七從京都跑回到老家的第一天,進門看到年邁的父親臉上越發深厚的皺紋,和兩鬢斑白的頭髮時,他也曾有過那麼一瞬間想要重新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替年邁的二老分憂。
可是想到自己差一點就能夠改變這樣的生活,徹底的讓父母過上同何青鋒跟顧曼婷的父母一樣的生活時,他的內心就充滿了不甘!
憑什麼他們的父母就可以生活無憂,享受人生?自己的父母明明比他們的父母還要年輕許多,看起來卻已經蒼老的如同八十歲的遲暮老人。卻還要終日勞苦,每天在為生計奔波勞碌;憑什麼自己勤奮努力,戰戰兢兢換來的成果,他們只需要一個念頭,就可以讓自己重新變得一無所有!
回頭?苟冬七的心已經很難再回頭了,只是一瞬間,滔天的怨意便壓制住了心中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善念。
況且事情到了這一步,苟冬七想要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重新回歸以前的生活,也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事情的發展已經把苟冬七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半晌之後,苟冬七似是下定了決心,他猛的攥緊拳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咬牙切齒的自語道:“看來,只能最後博上一博了,既然你們不給我活路,那就誰都別想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