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陸正安

第五章:陸正安

幽幽火海盡頭,出現一名少年。

裹着一件單薄的麻衣,很不合身。

看起來有些小了,捉襟見肘。

他站在官道盡頭,立在黑暗中,沐浴寒雨,眼中有光。

是一個人,從乾列走出來。

姜道人,錦衣劍客,老引魂師父子,紅衣月華神婆,背棺人,趕屍匠,風水師透過雨幕,望着單薄着衣的少年,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十幾道目光炙熱,如劍如針。

似是這少年背後,有一條通往無上神國的光明大道。

咔嚓~

驚雷晃過,寒雨如珠簾,雨勢瓢潑,隔斷奇人炙熱的目光。

少年輕抬起草鞋,踩進泥濘中,朝着前方緩緩邁步。

官道兩旁,詭異綠火搖曳,為他開路。

“乾列縣城外十里,已經十年無路,他能從中走出,一定有通往縣城的辦法!”

“守住情緒,不要驚嚇到他!”

“只等他過來,將他擒下,問個明白!”

暗中,有人開口,提醒眾人。

是紅衣月華的神婆,她最先收起四面手鼓,十條裙擺垂下,蒼白的面上浮起笑意。

如一個鄰家女童,可愛無害。

背棺人,趕屍匠,風水師,錦衣劍客見她如此,皆放下手中武器,平復了情緒。

老引魂師和大塊頭兒二人,學着他們,平復情緒,勉強擠出笑意。

結果父子二人對視,皆露出不滿,彼此嫌棄對方。

老引魂師無奈,道:“犬兒,咱們背過身去!”

一老一少有自知之明,大塊頭兒托着老引魂師背過身去,生怕嚇到了那個突兀出現的少年。

噠~噠~噠~

寂靜中,響起踩踏泥水的腳步聲。

十方鞋已經濕透,姜道人置若罔聞,朝着眾人走來。

老引魂師坐在大塊頭兒的肩上,盯着走來的姜道人臉上的溝壑擠在了一起,冷笑不止。

“我道先生真是世外高人,眼下看來是錯了!”

一襲麻衣擦肩而過,姜道人目不斜視,連看都沒看老引魂師,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從大塊頭身旁平穩踏步,朝着前方走去。

“呸,自命清高,道貌岸然!”

老引魂師側首,兀自吐了一口唾沫,小聲嘀咕道。

大塊頭兒聞言,瓮聲瓮氣,道:“爹爹怎麼這麼說,方才,你還在求他出手!”

啪~

老引魂師一巴掌拍在大塊頭兒的頭頂,低聲道:“你懂什麼?識時務者為俊傑,苟活才能長生!”

大塊頭兒摸了摸腦袋,虎眼眨了眨,似是頓悟,憨笑道:“爹爹說的好,孩兒還要好好學!”

老引魂師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得意,輕輕拍了拍大塊頭兒的斗大的腦袋,道:“你能明白爹的一番苦心就好!”

引魂師父子自顧自言語,被身後眾人聽到,一個個皺起眉頭,心中不愉。

眼下什麼局勢,這父子二人竟還有心思插科打諢,王婆賣瓜,着實難等大雅之堂。

近了,千米距離,眨眼而過。

身着半**衣的少年踩着泥水來到了眾人的近前。

距離他們已經不足十丈!

“咦,有點意思!”

冷凝的氣氛中,錦衣劍客懷抱手臂,左手提着劍氣,右手食指與拇指撫摸着下巴。

雨水打濕了他額前的兩縷髮絲,饒有興趣的打量着前方的少年。

十丈距離,縱使是黑天雨夜,以他們的本事兒,目力也遠超普通人白日。

眾人看清少年模樣,皆是倒吸一口冷氣,剎那頷首低眉,望向泥濘中那一副粉墨昏暈的宣紙畫卷。

唰~

一道身影擋在了畫卷面前,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彎腰將宣紙撿起。

小心翼翼將其卷好,收進了腰間的褡褳中。

錦衣劍客察覺,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盯着姜道人腰間的褡褳,陷入沉思。

少年與十丈外止住身形,靜默打量眼前的一群古怪之人。

他的目力自然比不上這些奇人。

再加上深夜,雨幕珠簾遮擋,他只能看出一個大概。

故此才出乾列時,千米距離,只看到模糊人影。

現在,離得近了,少年視線模糊中,看到這幾人,頓時噔噔噔後退了兩步。

瞳孔瞪大,一副不可思議。

眼前這群人,奇裝異服,體型百態。

頭大如斗扶着一個半人高木匣子的背棺人,一身蓑衣以草履蒙面的趕屍匠。

着一襲血紅月華裙的半大女童,粗布麻衣,面相陰鷲儒袍道簪的風水先生。

還有那背對着他,鐵塔一般的壯碩大塊頭兒,在他的肩上,端坐着一名身體型瘦身材佝僂如黃鼠狼一般的老頭兒。

唯一像人的,就是那一名頭戴南華,腳踏十方鞋,穿着一件普通麻衣,斜跨着一個褡褳的中年先生。

還有一名錦衣華服,手握青鋒,劍眉星目的年輕劍客。

深夜,且大雨瓢潑的官道上,三教九流之徒全都聚集了。

這,着實有點怪異。

少年慌了,這些人一動不動,目光如炬。

站在十丈外,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他朝着後方輕移腳步,想要遠離這些人。

“他要退走,快攔住他!”

老嫗的陰森聲音突兀響起,是那半大女童模樣的神婆,她一直關注着少年。

見他腳步移動,慢慢朝後退去,她急忙開口提醒,森然的聲音穿過雨幕,被心生退意的少年聽到。

他面上驚駭,毫不猶豫轉身,踏着泥濘朝着迴路跑去。

“你走不掉!”

眾人慌了,手段盡出,要留住這名突兀出現的少年。

他們苦等十年,為的就是能夠進入乾列,一探究竟。

尋找曾經一閃而逝的神跡,這等機會不易,若是讓這少年逃走,他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乾列。

紅衣月華神婆一馬當先,腳尖輕點泥濘,十條裙擺飄起,身輕如燕眨眼間已越過五丈距離。

在她身後,眾人緊隨而至,身法都不弱於她。

轟隆~

一個大塊頭兒從天而降,重重砸在了地上,出現在眾人身前!

“嘿嘿,要比腳力?在整個豐州府,百丈之內,我的犬兒天下第一!”

老引魂師坐在大塊頭的肩上,回頭看着詫異的眾人冷笑不止。

大塊頭兒彎腰屈膝,蒲扇般的大手撐着地面,形似一隻泰坦蛤蟆。

雙腿一蹬,健碩的身軀已經越過十丈,出現在官道深處,擋住了少年的去路。

“呵呵,終究是我們快人一……”

老引魂師回頭,臉上的笑意止住。

嗯?

勁兒使大了?

單薄的少年距離他們有七八丈,而姜道人,神婆,風水先生,錦衣劍客等人已經將那少年團團圍住了。

“氣死老夫了!”

老引魂師隨手又給了大塊頭兒一個手瓢!

“爹爹,這不怪我!”

大塊頭兒委屈的要命。

老引魂師聞言,乾枯的手掌縮了縮,訕笑道:“順手了,順手了,犬兒不要放在心上!”

大塊頭兒:“……”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咱們爺倆去把人搶過來!”

老引魂師哄着大塊頭兒,露出笑意,道:“你若是聽話,等進入乾列,我給你找個好看的婆娘!”

大塊頭兒一聽好看的婆娘,頓時來了精神。

全身的肌肉繃緊,蹬蹬蹬,如一頭太古的凶獸,朝着人群衝撞而去。

不知何時,官道上的火光熄滅了。

略顯黑暗。

雨水還沒有止住,單薄的少年懷抱雙臂,全身哆嗦。

也不知是冷的,還是被四周將他圍住這群怪人給嚇得。

砰~

一個半大的木頭匣子重重砸在了地上。

剎那間,黑夜中響起凄厲的嚎叫。

如嬰兒的哭聲,尖細森然。

平地里起了一道陰風。

背棺人頂着斗大的腦袋,極丑無比的面上裂開了嘴,露出了滿口的尖牙。

單薄少年打了一個寒顫,他終於看清楚,那個矮個子頭大的怪人,身上背着的木頭匣子,竟是一口棺槨。

“你…你們要做什麼?”

他在泥濘里顫抖,環顧四周,退路皆被怪人阻擋,無處遁逃。

蹬蹬蹬~

就在這時,地動山搖!

少年驚慌,看向身後。

一個壯如泰坦的大塊頭兒,肩上扛着一個皮包骨頭的老頭兒,朝着包圍圈撞了過來。

嗯?

背棺人察覺到不對他一馬當先,趁着眾人失神之色,探出大手推開了地上棺槨的蓋子。

一股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充斥了官道。

那道由遠及近的凄厲鬼叫聲,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如同就在耳邊。

少年頭暈目眩,聞着鬼叫,一時失神。

背棺人面上大喜,抱着棺槨,一躍而起,跳到了少年的跟前。

侏儒的身子只達到少年的腰間,它探出醜陋無比的小手,伸手抓向少年的腰間,要將他塞進棺槨中。

“放開我,你這個妖怪!”

單薄的少年掙扎着,他的半個身子已經飛到了空中,在他身下,背棺人雙手擎在他的腰間,正往那口黑黝黝的棺槨裏面塞。

“桀桀…放心,我不會讓你死!”

背棺人聲音陰森可怖,少年的半個頭顱已經被他塞進了棺槨中。

“啊,這是什麼!”

棺槨中傳出少年的驚呼,之後,他停止掙扎,再無生息了。

背棺人大喜,雙手從少年腰間往着雙腿滑落,努力將他往棺中塞去。

“你敢?”

這一幕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被那棺槨中凄厲的鬼叫聲亂了心緒。

一時失神,好在他們都非常人,馬上醒轉過來。

見到這背棺人的卑鄙手段之後,一個個惱怒不休。

背棺人竟然想吃獨食?

他的算盤可是打錯了。

姜道人來了,自褡褳中掏出一枚黃符貼在了棺槨上。

待符紙落定,棺槨中的凄厲鬼叫戛然而止。

半大的棺槨猶如開水沸騰,原地搖晃,要炸開一樣。

背棺人臉色大變,眼神歹毒的盯着姜道人。

“臭道士,你壞我好事,我不會饒了你!”

背棺人擔心棺中的東西,暫時放下了少年,伸手去揭棺槨上的黃符。

砰~

他的身後地動山搖。

背棺人驚慌失措回首,臉色頓時大變。

他只看到一張蒲扇般的大手,然後覺得眼前一黑,身子已經倒飛出了三五丈。

背棺人躺在泥濘地里,醜陋無比的面容七竅流血,全身如同筋斷骨裂。

“爹爹,我這次打對了了吧!”

大塊頭見到這一幕,高興的手舞足蹈,老引魂師在他的肩頭,顛的頭暈目眩。

噗通~

半人高的棺槨中,掉出一名少年,氣息微弱。

眾人趕到近前,不顧身後背棺人的死活,皆是看向這名少年。

“真像啊!”

姜道人感慨,面上陰晴不定。

他抬起頭,目光從少年身上移開,掃過眾人,沉聲道:“此子與我朝天觀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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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里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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