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作客地府
“嘔……哇……”
昏暗的小巷中響起陣陣嘔吐聲,酒臭之氣也隨之彌散開來。
彎腰“服牆”的是一名男子,上身**,一件黑色襯衫踩在腳下,消瘦的身形,顯得即便是嘔吐也會沒有多少力氣可用。
也許還就是如此,少年只吐過幾口,身子一斜,便靠着牆壁,滑坐在地,嘴裏還嘀咕着:“這孫子,他娘的使勁灌我。”
藉著皓月的光輝,可以看清男子的樣貌,精緻的五官,秀氣的面容,一副黑邊窄框眼鏡滑落在鼻尖處,看似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雖然身材不壯,但還有幾分清秀帥氣,當然,就此時這個整體形象來說,就是個爛醉如泥的酒鬼。
該酒鬼名叫蔡瀟,一個22歲的小夥子,高中還沒畢業就“跳級”念起了這所“人類終生學府”:社會。
是的,這混蛋把輟學,叫做跳級。
坐下沒多久,蔡瀟起身蹲在地上,又是一陣大吐特吐,臭氣繼續蔓延中。
“厄……舒服多了,就等這一口呢,終於吐出來了。”
蔡瀟喜歡酒,但是討厭醉,那種暈暈渾渾的感覺特別難受。
似乎真如他所說,吐出了這一口,舒服了許多。蔡瀟無力的站起身,扶了扶鼻尖上的眼鏡,撿起襯衫,還用力地抖了抖,好像真的能將上面的那些乾的、濕的污穢都抖凈似的。隨手將襯衫搭在肩膀上,蔡瀟便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
未行幾步,一個白色的影子出現在巷子拐角處。
“什麼東西?”蔡瀟叨咕着,並用那嘔吐時流下淚水的朦朧眼睛,透過不清晰的鏡片向前看去。可能由於月光的照射,那白影身上也泛起了熒熒之光。看似,是個四條腿着地的動物。
“貓?不對,這傢伙太大了。狗?不對,還是大。”蔡瀟繼續低喃着。蔡瀟從小就對動物甚是喜愛,有時,這種喜愛甚至超過了對人,他認為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人了。加上酒壯熊人膽,他沒有半分恐懼。甚至發出“嘖嘖”的聲音,習慣性的逗弄吸引小動物。
還別說,那個白影在聽到蔡瀟的“嘖嘖”聲,還真就向他緩慢的走了過來。白影越走越近,蔡瀟越嘖越響。
當蔡瀟完全看清白影時,他嘖不出來了。九分的醉意立刻醒了兩分。
“尼瑪,這傢伙也太大了,比金毛都壯。”蔡瀟最喜歡的就是金毛,遇到什麼都會跟它比較:“不對,它比藏獒還大,這尼瑪就是個加強版的成年雪獒啊。”
雪獒,他只是看過圖片和介紹,從沒見過真的。想到那些關於雪獒的傳說,蔡瀟立刻四下尋找起來:“聽說,雪獒是神犬,一直都跟着藏教活佛,難道是哪位活佛來了……”
蔡瀟還在天馬行空的想着,那雪獒卻已走到了蔡瀟的跟前,僅有三米距離。然後,便仰起脖子,張開大嘴,一聲大嘯。這嘯聲似狼似虎,氣勢十足,加上此處巷道,兩側牆壁阻擋了聲音的傳播,嘯聲更是震懾人心。
“媽呀……”蔡瀟着實被嚇了一跳。接着就看見了雪獒撲向他時,宛如雄獅般的英姿。
蔡瀟傻眼了,腦海中閃現了一些文字:力大如虎;犬牙爪子鋒利無比;足以使一隻金錢豹或三隻惡狼敗陣;世界上唯一敢與猛獸搏鬥的犬類。接着又是一些藏獒吃人的圖片……
蔡瀟害怕了,不管他有多麼的喜歡動物,可現在他只感到自己一陣陣的心慌菊緊,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一樣。
三米距離,雪獒一個虎撲,就將蔡瀟撲倒在地。看着近在咫尺,那猩紅的舌頭,鋸齒般交錯的利齒。蔡瀟緊緊的閉上了雙眼,心中喊道:“網絡誠不欺我,牙齒果然鋒利……尼瑪,我還是個黃花大小夥子啊……”
應該發生的沒有發生。蔡瀟這名“社會大學”的“打狼生”,並沒有為雪獒作出充當“手撕牛肉”的貢獻。
雪獒沒有咬向蔡瀟的脖子,猩紅的舌頭在蔡瀟的下巴上舔了一下,接着,黑黑的鼻頭點在蔡瀟的眉心上。
霎時,一顆銀色星芒自蔡瀟眉心處亮起,星芒逐漸擴散,直至將蔡瀟和雪獒全部籠罩在內,然後猛然向回一縮,隨之,光芒內的兩個活物便消失了。
昏暗的小巷內只剩下那一點星芒,也是稍瞬即逝。只有那牆角的污穢,尚在證明着曾有一酒鬼在此處宣洩腹內之翻湧。
原本等死的蔡瀟,感覺到了雪獒猩舌的濕潤,還有什麼東西好像碰了自己的額頭,接着便是一陣絞痛,皮膚、骨頭、內臟,從頭到腳全是痛,蔡瀟想喊卻喊不出來,想暈過去,但是這種痛又甚是清晰。
“娘的,被咬死就是這個滋味嗎?它到底從哪開始下的嘴呀,怎麼全身都痛啊。”蔡瀟如是想到,不過他那所剩的七分醉意也徹底煙消雲散了。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的感覺減弱了,也許是真的減弱,又或許是蔡瀟習慣了這種痛。
突然,蔡瀟感覺到自己的雙腳踏在了地面上。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一來,身上的疼痛徹底的消失了。蔡瀟也就不禁地睜開了雙眼,但是之後他就後悔了。眼前的景象讓他很是震驚了一把。
這是一座森然的大殿,幽藍的光芒像火焰一樣搖曳,是大殿唯一的光源。藉著光源,也就看清了裏面的情景。
衙門大堂一般的景象:左右兩班的衙役,換成了面目猙獰,手拿各式兵器的“妖怪”,一個個看起來窮凶極惡,青面獠牙,甚是怕人;
大堂主座上的那位“縣太爺”,身穿黑色金龍袍,頭上的帽子是那種帶有珠簾的漢帝冠冕,蔡瀟知道,那玩意叫旒,文化人都這麼說的,“縣太爺”的臉擋在陰暗處,看不真切,不過應該不黑,甚有威嚴;
堂下跪着一個身無寸縷的肥胖男,背對着蔡瀟,看其髮型,應該是個現代人,身後還站着兩個“妖怪”,似是看押一般。
這番場景,陰森恐怖,令人毛悚。
蔡瀟目瞪口呆地打量着他們,他們也同樣看着他。
其實,剛才“縣太爺”正在審案,突然一道銀光一現,一個人出現在殿外:瘦不拉嘰的,光着膀子,一攤黑乎乎“布料”搭在肩上,臉上還掛了個“架子”,張着大嘴,蹬着眼珠子,往殿裏看。
起初他們也被驚的一愣,但是看清蔡瀟的樣子以後,就反應過來了,一道紅影一閃而現,站在蔡瀟面前,指着他大喝道:“呔,來者何人,膽敢擅闖幽冥殿。”
本來蔡瀟心裏就突突的厲害,多少已經看出這是什麼地方,聽得這一聲大喝,差點嚇得直接尿了。定睛一看。
“尼……尼瑪,這不是那……沒脖子的鐘馗嘛。”
只見面前這人,生的豹頭環眼,鐵面虯鬢,頭戴軟翅紗帽,身穿紅色蟒袍,腰束金玉帶,腳踏翹皂鞋,手中一把黃金鐧……指着自己。
“說書人誠不欺我啊,這鐘馗果然這般摸樣。”蔡瀟心中喊着:“咱這輩子也是第一次來這,平生也沒殺人放火,用不着這位大佬來伺候我啊……等等……他說什麼,擅闖?尼瑪,我有病啊,沒事跑這來旅遊……”
蔡瀟正暗自蕩漾中,只聽對面鍾馗又道:“咦?肉身?”
“嗯?”蔡瀟思緒回來,看著鐘馗瞪着牛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
“鍾將軍,你且退下。”這時殿內一道極為沉厚威嚴的聲音傳來,想必是閻王。鍾馗應諾后,一閃身又飄進了大殿內,與此同時,高堂上的閻王抬手一指,一道金燦光束射向蔡瀟,沒入了他的腦袋。
蔡瀟頓時感到一片舒適空明,那一些緊張害怕菊禁的負面情緒瞬間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平和與淡然。
“殿外之人,莫怕,你且先行進來。”閻王平淡地說道:“來人,看座。”
蔡瀟此時心中無懼無怕,腦子本就聰明,現在又是異常靈活,瞬間將之前發生的一切事情,又都想了一遍,分析了一下,暗道:“看來,哥還沒死。”
想罷,蔡瀟取下肩上襯衫,習慣性輕輕抖了抖,才認真穿好。然後,向殿中央的閻王,緩緩彎腰鞠了個躬,並未言語,算是謝過了。
接着從容地步入大殿,在右邊最末端鬼差剛剛放好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繼續打量着,這座森羅大殿。
閻王的臉,蔡瀟依舊是看不清楚,目光上移,在閻王背後的屏風上方掛着一匾額,上書四個大字:善惡昭彰。目光前移,閻王面前案幾的正上方,同樣有一匾額,比裏面的那塊要高一些,上面寫着:五殿閻羅天子。
四下一看,蔡瀟看見了許多傳說中的人物: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四大判官分列兩班;先前的鐘馗,此時正站在閻羅天子的身旁,手中的金鐧已換成一把紙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乎着。
蔡瀟曾經做過導遊,對那些傳說中的神佛鬼怪有過一些了解,也明白自己現在所在之處便是陰曹地府十殿中的第五殿,堂上的這位閻王是十殿閻王的頭兒:五殿閻羅天子,也是真正意義上的閻羅王。
“啪。”
一聲響亮的驚堂木聲驟然響起,將蔡瀟的思緒拉回。
“堂下聽判……”閻羅王威嚴的聲音緊接而起:“惡鬼徐宏,乃由四殿轉解至本殿。生前,身處人間道,卻不惜福德:身為晚輩,不敬尊長;身為人子,不孝父母;為己私利,欺親害友,逼良為娼;作業商賈,不思便利於人,卻以假亂真,以次充好,致使無辜眾人受害;收受賄賂,任人唯親,教唆殺人,禍害忠義;身受國家庇護,卻偷稅漏稅,販賣國家機密,通敵賣國。似你這般,不忠、不孝、不悌、不信、無禮、無義、無廉、無恥之徒,罪行累累,罪大惡極,天理難寬,天地難容。本殿雖權能有限,但也定要讓你嘗盡,那割心鍘首、穿腸破肚、粉身碎骨之苦。罰惡司,將此惡鬼,押至刑法台上,打入‘叫喚大地獄’,再依罪加刑,投入‘十六誅心小地獄’,待刑滿之日,押往六殿,交由卞城王審判。”
這一通兒宣判,當真是聲色俱厲,疾言怒色。想那民間傳說之中,閻羅王即是北宋的包龍圖,看這架勢倒是和電視劇里的包大人有幾分相像。
“啊……不要……不要……放了我吧……不要……”聽到宣判,那個沒穿衣服跪在地上的惡鬼,便手舞足蹈地嚎啕大叫。
“啪。”身後的青面鬼差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板子,對着徐宏的嘴就拍了過去,喊叫聲也愕然而止。
這一板子,力道着實不弱。蔡瀟能夠看見,惡鬼被拍得趴倒在地時,數顆牙齒連帶着一攤血隨之吐了出來。
這時,右班中走出一人:身穿紫袍官服,頭戴烏紗帽,手拿一卷布薄,怒目圓睜,厲聲喝道:“帶下去。”
“這就是四大判官之一執掌‘惡簿’的罰惡司啊,這尊容……嘖嘖……”蔡瀟心中想道。
當那惡鬼被架起時,又是一通大喊,這回不管鬼差如何掌嘴,都一直大喊不停,牙齒鮮血到處飛濺,當真是凄慘無比。兩個鬼差便這樣架着惡鬼,邊打邊走的下去了,當然連同一起的,還有那位紫袍判官罰惡司。
蔡瀟粗略的估摸了一下,就在大殿中的短短一段路,這個看似五、六十歲,名叫徐宏的惡鬼,起碼被鬼差打掉了二十多顆牙齒。不過還好,他掉一顆便會長出一顆新的,這掉牙之痛,不會停歇。
對這慘厲的一幕,蔡瀟確是有些動容,但是並無憐憫之意,閻羅王的話他也都聽懂了,這種渣滓,再重的刑罰也不為過。
罰惡司一眾出了大殿便消失了。這時堂上的閻羅王站起身來,說道:“今日堂判,到此為止,其他案件,日後再判,爾等先行下去。”
“是。”眾人應諾,紛紛轉身,只邁出一步,便都消失,偌大的殿堂內,就只剩下了蔡瀟與閻羅王。
“不知這位小哥,如何稱呼?”閻羅王走下高堂,對着蔡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