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三人之爭
靜對無言時,後方突然傳來腳步聲。
“牧兄,凌虛派有此美景,怎麼藏着掖着,只與故人獨享吶?”
聞聲看去,辰軒啪的一聲展了扇,輕打在胸前,慢慢踱過來了。
何玉打量一眼,這廝怎麼跟來了?
牧成換上另一副淡笑。
“七皇子誤會了,我怕你們舟車勞頓,睏乏疲累,不敢叨擾,但荷鈺姑娘我是了解的,她總是精力充沛,對新鮮事物滿懷好奇,我這才想着先帶她來此一覽雪景”
何玉笑着點頭,全然沒發現辰軒亮出一剎如針般鋒利的眼神,倒是被牧成捕捉到了。
方才在殿中談話時,他多次瞥向何玉,不料卻突然被中間的辰軒擋住視線,他也順勢由此感受到了一股暗暗的較勁。
辰軒慢慢走到何玉身旁,看向遠方雪景,悠悠而道:
“千斗金樽敬新象,一抔清雪沒前塵,敢問牧兄得道前是何姓氏?”
他流轉眸色。
“劉氏,怎麼?”
辰軒點點頭。
“劉牧成,好名字”
何玉贊同這話,笑了笑,又聽他接着道:
“旁人修行一世,終老也未必能成功飛升,劉兄年紀輕輕便得道成仙,不知經歷了何種前塵?”
何玉微怔,對哦,還不知道他的事。
看向左邊,牧成神色有些異樣,見她轉來,霎時就換上淺笑。
“沒什麼精彩的前塵,不過就是幼時受高人指點,被寄養於道觀修鍊,靠着慧根才終於得道飛升罷了”
何玉咂咂嘴,明明他生來自帶外掛,偏偏說得這麼輕描淡寫,這不是凡爾賽是啥?
不過細想這話,就有點奇怪了。
下一瞬,右邊的辰軒就替她道出了疑惑:
“哦?劉兄竟在幼時與雙親分別?不知是什麼人家,竟捨得將自己的孩子送去道觀修鍊”
何玉帶着好奇又從右邊轉向左邊,只見他看着雪景,眼神飄忽不定,片刻后他靜了下來,露出微笑。
“一切苦衷,皆已隨斯人共同逝去,百年前的往事,何必再追憶自擾?荷鈺姑娘覺着呢?”
他帶着笑意緩緩轉來,何玉點頭如搗蒜。
“對!你說的對!都是過去的事了”
剛才見他半晌無言,尷尬到不行,正想着怎麼打圓場他就回了話,所以她當然要應和。
她最是了解,每個人內心都有不可說的隱秘角落,即便好奇也得有個度,點到為止就行,再深挖,那可就相當不禮貌了。
此番話后,牧成又出言道:
“前事可忘,但當下之事不可不留心,荷鈺姑娘行走六界,最是需要多留個心眼”
何玉歪了歪頭。
“怎麼說?”
他語重心長道:
“我自小便在凡間長大,也下山遊歷多年,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一種人,對於荷鈺姑娘這等涉世未深的女兒家來說,最是需要當心”
何玉神色認真。
“嗯?展開說說”
他勾唇淺笑。
“那便是招蜂引蝶的浪子”
聽這話,何玉不禁向右方斜眸一眼,卻不敢真的瞥向那邊。
哎呀呀,辰軒這不躺槍了嗎?走在路上就招蜂引蝶,也不拒絕那些姑娘的注目,還愛流連於風月場所,落得個花天酒地的劣名。
辰軒頓了拂扇動作,微微眯起眼來。
“劉兄既遊歷多年,想必知道世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今一言以蔽之,不免誤傷,無論人或事,皆需投注心思細察,否則霧裏看花,流於表面,始終探不真切”
何玉順着這話細想了下,下凡以來,好像也就見他去過一次風月場所,還是和自己一塊兒去的,當時還很反感那些鶯鶯燕燕近身來着。
記得他曾經救過一個姑娘,幫人家開過青樓,作為青樓老闆,為了經營也不得不流連於風月場所吧?難道他的名聲就是從這裏傳出的?也沒見他闢謠或在意過,大有一種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感覺。
牧成悠然一笑,繼續道:
“七皇子說得是,我只是好心提醒荷鈺姑娘,浪子致命之處在於其人巧舌如簧、能言善辯,甚至表裏不一,麒麟皮下,猶未可知,涉世未深,更難以判斷”
何玉再想了想,他說的對,三個詞都能精準地套用到辰軒身上,尤其表裏不一這個她深有感悟,當你以為他只是一個紈絝公子哥時,下一刻他突然能給你變成擅長用計的腹黑軍師。
辰軒持扇的手握成拳,壓得那把扇嘎吱響。
何玉突然覺得不對勁,兩人左一句右一句下,自己都被他們繞進去了,跳出來看,他們明明才剛認識,卻吃錯藥似的互嗆起來,搞得像是修羅場一樣。
等等,修羅場?
她掃向左右,左邊這個說等旅程結束后要和自己一起留在凡間,右邊這個總是製造機會撩人,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
她慢慢退步,從兩人的夾擊之中脫身,見他們疑惑看來,撫上雙臂,擠笑道:
“這裏好冷哦,我怕着涼,就先撤了,不用管我,你倆慢慢看哈!”
話畢她一溜煙小跑下了山。
牧成看向涼亭內石桌上的茶水,自己分明準備了特製的暖身熱茶,她也喝了,怎麼還會感到冷呢?
再轉向辰軒,他便明白了,一定是因為他。
辰軒輕拂摺扇,暗白了他一眼。
“這雪景更適合一人觀賞,還是留給你吧”
話畢他悠悠邁步,徒留涼亭那一人暗自思考自己心意是否有傳達到。
因掌門熱情好客,小隊幾人退拒不了,只能應他要求,待在凌虛派做客幾天,好好觀賞這裏特有的美景再走。
第二天清晨何玉打開門,就見牧成在外頭守着,近前後,他提起之前曾答應要教的徒手接箭招數,說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今要履行諾言。
不學白不學,何玉欣然點頭,於是隨他來到擺滿箭靶的練武場上,在他傳授下做着練習。
辰軒路過,見她拿着箭矢的手被他握着,又見兩人說說笑笑,不禁皺起眉頭,向他們走去。
然而這一切在何玉眼裏不以為意,因為她此刻學得認真,壓根沒在意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
之後隨着辰軒的加入,練武場又變成了修羅場,何玉見兩人左拱一句右拱一句,誰也不讓誰,不禁暗暗想着如果沒有自己,他倆會不會是真愛。
唇槍舌戰的比試場終有結束之時,而牧成想要的始終是那位主考官的答案,所以在小隊逗留的最後這天,他又帶着何玉來到這方雪景涼亭。
“荷鈺姑娘,不知我那天說的話,你考慮得如何了?”
“啊?我……”
何玉懵了,她以為這次來賞雪只是因為兩人特別的交情,所以做單獨的道別,這麼突然地問這個,她實在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