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萬物興歇皆自然
祁回還是淡淡地看着她,沒有任何回應,但也未否認。
小拾也盯着他,腦袋飛速運轉着:我自小訓練怎麼殺妖,如今面前站着個妖…不過面前這妖又不似前幾月的海妖那般兇殘傷人。不對,那海妖竟還是神族招來的!沒想到稀里糊塗如今跟這個妖怪成了朋友,這妖竟還很…養眼,性子也不錯!那還能跟他學釀酒嗎?還有現在,應該作何表情,是吃驚,還是豁然,是滅了他,還是放他一馬?
小拾正琢磨着,就看見遠處一名身穿粗布短衣的男人朝着桃林方向跑來。緊接着,有一隻白狐從同樣的方向奔來,竄上了面前的一顆桃樹。
那男人在不遠處站定,正拉弓對準那隻白狐。幾乎是彈指間,弓箭嗖得一聲從二人身旁向上飛去。
祁回幾乎絲毫未動,小拾只感覺身邊出現一股很強的妖力,那箭就在半空中被攔截住,落在了地上。
桃樹上的白狐聞聲,朝着山中逃去,一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那男子見狀,收了弓匆匆向後跑去,沒跑兩步卻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擊中,猛然倒地。
祁回不緊不慢地走去,小拾也跟在了身後。靠近那男子,她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好像是從男子的包袱中傳來。
妖族的感官更為靈敏,祁回皺着眉頭,似乎早已聞到了血腥。
隨後,那包袱被妖力打開。只見包中是兩隻受了傷的小白狐,都流血過多,現在已是奄奄一息。
祁回伸手,用妖力將那包袱奪來,又輕輕放在地上,俯身查看白狐的傷勢。
半晌后,他站起身,目光冰冷地看向身前倒地的男子。不一會兒,他驅動妖力,朝那男子擊去。
身旁的小拾見狀,立即驅動靈力阻擋。兩股力量在半空中相遇,發出一團淡淡的氣波。
小拾焦急地開口道:“你幹什麼?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族!”
祁迴轉了轉頭,盯着小拾的眼睛,冷漠地回問道:“你為何不問他幹什麼?那也是兩隻毫無還手之力的普通白狐。”又輕挑了挑一邊的唇角,問:“你現在是想從我手裏救人?”
四目相對,二人僵持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只聽見那倒地的男子在一旁衝著祁回連聲求饒,一會兒又哭求着,讓小拾救他。
小拾定了定神,沉聲道:“那這樣如何?白狐也未被傷了性命。你救下那白狐,我救下這人,挺公平的。”
見身旁的祁回無動於衷,好像並不打算放人。小拾繼續道:“你妖力不弱,我們若是打起來,一時之間只怕也分不出勝負。可那兩隻白狐都受了傷快沒命了,等不了。”
祁回沒有說話,還是盯着小拾,眉梢眼角間帶着些輕蔑。
半晌后,他收了妖力,俯身放下竹籃,去收那裝着白狐的包袱。一旁的男人顫抖着,已經晃晃悠悠站起了身,腳下還多了一攤水漬。
小拾也有些緊張,看到祁回好像被自己說服,微微舒了一口氣。
那男人連連顫聲道謝,轉身就準備逃離。幾乎轉瞬之間,剛才落地的箭矢突然朝他飛去。
箭矢的速度快如疾風,小拾甚至都沒看清,就聽到了男子痛苦的尖叫。
伴隨着男人的尖叫,傳來祁回冷冷的聲音:“這才公平。只傷了肩膀,死不了。”
說完,祁回朝着山中快步走去。
那男人捂着肩上的傷口,這回一刻都不敢再耽擱,拔腿就朝着山水城方向狂奔而去。
小拾看那箭還在男人的肩膀上插着,呼喊着跑去追他,可那男人頭也不回,只顧着逃命。
她無奈,只好驅動靈力從身後幫他截斷那箭。箭矢斷裂,男人又受了驚嚇,以更快的速度繼續狂奔,不一會就沒了影。
看那男人已經跑遠,小拾又回過頭跑去追祁回。
祁回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也未回頭。等她走近了些,才淡淡問:“跟過來做什麼?”
小拾也愣了愣,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跟過來,但腳步還是未停。半晌后,她邊走邊說:“等你處理好這兩隻白狐,我們再戰!”
祁回冷笑了聲,嘲諷道:“我為何要跟你打?”
小拾又被問住了,思索了片刻道:“因為你傷了人。再說,你本就是妖族,而我是神族…”
祁回嗤笑道:“你剛還跟我說公平。你忘了,我傷人是因為他傷了白狐,還傷了兩隻,我已經手下留情。你過來想再替他讓我補一下?”
小拾聞言,也覺得有些理虧,可總還覺得哪裏不對。她還是追着祁回,又說道:“可你是妖族,我…”
祁回打斷了她,冷冷地說:“今日若我不在,這白狐就要死;若你不在,那人就要死。不巧你我都在,換來這你所謂公平的結果。現在我未傷你分毫,你卻跟過來想打我,這在理嗎?就因為我是妖族?”
這回,小拾大義凜然地反駁道:“可千年前,妖族欺壓人族,生靈塗炭。若不是神族和妖族戰鬥,只怕妖族會吃盡天下人!”
祁回冷漠的語氣也有些激動,開口道:“你也說這是千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神族出現的這千年來,怕是已數不清被妖殺了的人多,還是神族和人族殺了的妖多。千年前,妖族為了生存殘食人族,可你又知道這千年來,有多少神族為私利殘殺妖族?那這筆賬又如何算?”
小拾否認道:“神族定不會為私利去殺妖族!”
兩人爭辯的功夫,小拾跟着他來到了一處小院後方。祁回沒有答話,繞到小院正門,走進了籬牆內。
已進了洪山,那小院就在洪山之中。院前有一片紫色的花海,院中有一方小田地,長滿了高高的野草。
院落已有些破敗,院中還有一張竹制的躺椅,還有一方桌椅。躺椅和桌椅上都積了薄薄一層灰,想來已有些日子沒人動過。
小拾站在院中,看着這院落和面前的花海,感覺有些似曾相識。祁回走進一間屋子,拿出了一些草藥和一張抹布。
他拭去桌上的塵土,小心翼翼地將白狐拿出了包袱。一邊給白狐上藥包紮,一邊徐徐開口道:“幾百年前,不知哪來的傳言說,吃了九尾狐的肉就可以不受任何妖邪毒氣的侵擾,純屬是無稽之談。但聽此傳言后,神族和人族大肆捕殺九尾狐,或自己食用,或高價出售。九尾狐幻成妖后本來妖力高強,很難捕殺。但他們想着法,先去捕殺年幼的小狐做陷阱,再引起其父母過來,一併抓獲。只短短几年間,盤古大陸的九尾狐就幾乎全部被殺。”
小拾聽着,張大了嘴。她只有十幾歲,先前也並未聽過這事。雖不知真假,但聽着感覺實在有些殘忍,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祁回說著,也處理完了傷口,面色緩和了些,徐徐道:“妖食人,人食妖,誰正誰邪,孰是孰非?我們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場說這些話罷了。”
小拾看着桌上的兩隻受傷的白狐痛苦地蜷縮着,很是可憐。想起祁回剛才說的許多話,又看着這似曾相識的院落,她現在腦中一片混亂。
雖不知為何,但小拾感覺心中隱隱有什麼東西,正發生着變化。
剛才的話題太過沉重,小拾轉了轉話頭,問道:“這小狐好像還是很不舒服,你這醫術行不行啊…它們多久能好?”
祁回被質疑,面無表情地盯了盯小拾,開口道:“都只傷了腿,大約十日就能恢復得差不多了。”又頓了頓,嘲諷道:“已經包紮好了,你現在可還想打?”
小拾轉着眼珠,想來祁回剛才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眼下確也並未見他無端傷人,在心中給他下了個“待考察”的判詞。她撓了撓頭,低聲道:“不着急…”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拍了拍腦袋,“我摘的桃子!還在地上!”
祁回今日去桃林本也是要摘了桃去釀酒,和她喋喋不休了半天,差點也把這事忘到腦後了。自己的籃子也還在桃林,他就和小拾一同回了去。
小拾的外衣和剛摘的桃都完完整整還在地上,一旁立着祁回的兩個竹籃。
小拾小跑着過去,看向竹籃,笑着說道:“這下好了!你帶了籃子,解救了我的衣服。”
說著,小拾把外衣上的桃都倒到了竹籃中。
拿起外衣,卻發現上面已滿是泥污,又哭喪着臉把衣服掛在了胳膊上,抱怨道:“還是沒能完全解救!”
祁回聽着小拾抱怨,慢悠悠地用妖力施了個法術。那衣服上的泥污一瞬間盡數消失了。
小拾大喜道:“這法術,確實很實用啊!”說著,笑嘻嘻地穿起了衣服。
“這幾乎是最簡單的小法術。你,真是神族?”
小拾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從小貪玩不好好修鍊…幾乎只學了能打架的,或是跟打架有關的。其餘的動動手,不用靈力也基本都能做,也提不起興趣學…”
祁回沒再開口,低頭看向了地上的竹籃,其中一籃只裝了一半。
小拾順着他的眼神看去,笑着說:“這籃子還挺能裝,我再去摘些!”說著,又驅動靈力去摘桃。
“摘桃的法術會用?”
“這又不是專門學來摘桃的!打架時,能奪敵人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