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開口說話
本以為這次讀檔重來，可以改變事情的走向，沒想到她還是讓傅未沉泡了個結結實實的涼水澡。
辛月笙又心疼又自責，手摸到門后插着的的門栓，迅速打開了門。
把體溫冰涼的傅未沉從浴桶里拉出來以後，辛月笙眼疾手快用大毛巾將人包住了。
乾燥溫暖的毛巾，讓傅未沉的意識重新回籠。
也幸虧裏面還是很黑，她什麼都沒看見，不然傅未沉估計更自閉了。
辛月笙左手摟着裹成粽子一般的小傅未沉，右手拎住油燈。
“不怕了不怕了，已經有光了。”她柔聲安慰道，手掌一下一下拍在他的後背上。
傅未沉的眼神遲緩地定格在那盞油燈上，那點微光就像火一樣，一點點將他喚醒。
“蠟燭滅了你就喊我呀！非要一個人傻了吧唧地泡在水裏，你這小孩，也不怕把腦子泡壞了！”
就像大多數操心的家長一樣，辛月笙也是個嘮叨的。
她一邊將人拉到南側的屋子裏，一邊碎碎念。
心裏又自責，又氣憤。
傅未沉依舊像小啞巴一樣不說話。
傅未沉和慧歸都睡南側的屋子，一個在裏面，一個在外面。
而之前的“辛月笙”不想和他們擠在一起，硬是要求慧歸在東邊的屋子給她弄了個房間。
眼下，辛月笙將傅未沉拉到南側的屋子裏，手腳利落地點了個火盆，給這個剛從水裏撈出來的小傢伙驅驅寒。
火盆點起來之後，辛月笙又去拿了好幾條毛巾來，給他擦頭髮擦手腳。
軀幹部分則是把毛巾給了小啞巴自己，讓他自己動手。
傅未沉烤火烘乾頭髮的時候，辛月笙又去廚房給他煮了碗薑湯。
他身板本就弱，這要是再感冒發燒了，可就有的折騰。
辛月笙把煮好的薑湯遞到傅未沉面前，傅未沉眼珠動了一下，但是依舊不接。
辛月笙深呼吸了一下，她端着碗自己先喝了一口，姜放得太多，辣的她眼睛都眯起來了。
“我喝了，沒毒，你快喝。”
她強硬地把碗遞到了傅未沉嘴邊。
“不喝的話我明天就把門鎖了，不讓你出去。”
果然還是威脅的話最有用，傅未沉心中暗暗生氣了一下，然後張開了嘴巴，小口小口地開始喝薑湯。
這薑湯明明那麼辣，他喝起來卻面不改色，就好像沒有味覺一樣。
湯喝完了，他的頭髮也差不多幹了。
辛月笙把他弄到了床上，用厚厚的棉被將他裹成了一個蠶蛹，然後無比鄭重地開始今日的教育環節。
“傅未沉，有些話我必須要和你說清楚。”
“慧歸已經不在了，現在凈水庵就剩咱們兩個，咱倆得相互扶持，才能一起茁壯成長。你得信賴我，相信我。就像今天這種情況，你就算不想和我說話，也得給我點聲音提示我。你遇到危險，第一時間要先想到我，我會來幫你的。”
“你想想剛才的事情。只要你遇到麻煩告訴我，我就算把門劈了也會救你的。”
一個十三歲自己都瘦不拉幾的小姑娘說出這種話，任誰都不會相信的。
傅未沉移開了自己的目光，盯着床腳發獃。
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屬實是令人心累，好在辛月笙足夠了解他。
“我知道，你現在還是極度不信任我，但是沒關係，往後的日子還長，你就慢慢看着吧。”
辛月笙對牛彈琴彈了半個小時，車軲轆話翻來覆去的說，像個念經的尼姑。
她要讓傅未沉耳朵聽出繭子，牢牢記住這些話。
泡了冷水頭暈腦脹的傅未沉只覺得腦袋更疼了，到最後，實在是忍耐不了，張開了嘴巴。
他開口，說了十年來第一句話。
他說：“傅……沉。”，並且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辛月笙愣了一下，隨後記起來了。
他現在確實是叫傅沉。
傅這個姓氏是慧歸出家前的姓，而沉這個名字則是因為他當年被人丟進湖裏，在下沉的時候被慧歸救上來了。
慧歸乾脆給他起名就叫傅沉。
傅沉，這是一個註定沉溺的孩子。
辛月笙不喜歡這個名字，前世特意在他成年之前，帶他去改了名字。
只加了一個字——未。
這才有了傅未沉這個新名字。
今天，她總是傅未沉，傅未沉的叫他，小傅沉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說話糾正她的錯誤。
一想到自己努力了半天，最後傅未沉奇迹般地開口說話，辛月笙心裏是有些欣慰的。
但可惡的小鬼頭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他自己的名字。
很顯然，他是在糾正辛月笙的錯誤：他叫傅沉，不叫傅未沉。
小鬼頭心裏說不定還在想：假好心，一個連他名字都能記錯的人，叭叭地說什麼呢。
辛月笙不好和他解釋，乾脆用無比強硬的語氣宣告道：“你就叫傅未沉，以後想跟着我混，就得用這個新名字。其實之前，我已經和慧歸師太商量過了，她同意你改這個名字，只不過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之所以搬出慧歸的名號，就是為了讓傅未沉接受這個新名字。
他雖然聰慧，但架不住辛月笙忽悠，小孩皺着眉頭，好像在思索她話里的真實性。
“行了行了，趕緊睡覺。”辛月笙宛如一個操心的老媽子，給他拉好了床上的被子。
“把自己裹好，千萬別著涼了。”
回應她的，是傅未沉躺下以後，背對着她的身影。
小不點，人小脾氣大。
床上的被子雖然厚，但是已經非常老舊了，感覺裏面的棉花都硬的像磚頭。
辛月笙環顧四周，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她必須得快點想辦法搞錢，改變兩個人的困境。
“好好睡覺。”囑咐完了最後一句話，她才從傅未沉的房間裏離開。
她走之後，一直面對牆背對着門的傅未沉轉了過來，那雙依舊沒有太多光彩的眼睛盯着門出神。
傅未沉……新名字？
辛月笙又想搞什麼鬼？
小傢伙睜着眼睛試圖思考出辛月笙的目的，但是他實在是太困了，睜了不到一會兒就沒撐住睡著了。
不管辛月笙是什麼目的，反正她就快走了，以後兩個人也不會再有交集，他的世界會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