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她抬頭,向上抹去眼角淚痕,“那些都不會再發生了,也就無所謂了。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查清了陸踏崖安置那個孩子和設下法陣的地方,但那地方在淵境宮中,我雖是能強闖進淵境,但怕是還不等趕過去,就已經打草驚蛇。”
“我只來得及查出了這些。至於銀甲惑心蠱,我以蘇漾的身份偷偷去見了葉卿卿一面,探了探她。她的意思,這蠱除非落蠱人身死,或是主動以精血為引解開,旁人是解不掉的。但葉宛宛被陸踏崖護在淵境宮中,暫且還殺不了她。所以就只剩下一個法子,可能有些兇險。”
“你直說就好。”
她看了蘇漾一眼,“若不是因為我對你的影響,你和司景行雙修之後該是突破了破心大圓滿,不日就可以跨境進入大乘期。因為這蠱是落在神魂中,與旁的蠱蟲不同,趁渡雷劫時,引劫雷入神魂,可以藉機將蠱蟲□□。但倘若你挨不過去……”
“身死魂消。”蘇漾回望住她,“你覺得可能挨不過去么?”
她知道蘇漾是完全信了自己的話——許是因為司景行的緣故,當初的自己在那段時間疑心很重,若是她突然出現對蘇漾說這些,只會引來猜忌懷疑。等蘇漾將一切都查清楚再選擇相不相信,怕是就晚了。萬不得已,她才用了這麼迂迴的法子讓她相信。
她輕輕笑了笑,“時間不多了,當務之急就是祛除寄居在你神魂里的蠱蟲。銀甲惑心蠱一除,陸踏崖無法操控你,憑他暫且還拿不到魔神劍。剩下的,就看你了。”
蘇漾敏銳察覺到她話中的其他意味,追問道:“那你呢?”
“你已經被影響得很厲害了,我再留在這兒,就算不來見你,你也會更虛弱,直到死為止。”
蘇漾默了半晌,才輕輕問了句:“為什麼?”
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許多話不必問得太明白,彼此也能清楚話中之意。
“既然比你更強,為什麼不能將你取而代之?因為你沒有親眼見過他們一個個死在面前,沒有親眼見過滄澤的那個樣子。”
而這些她全部經歷了一遍,她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都是揮之不去的血色。她沒有辦法騙自己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她被困在了那一日,永遠不可能重新開始。
而眼前的這個自己,尚未經歷過這些,也不會經歷這些。她是幸福的,她又怎麼可能親手掐滅?
“你要走,能走去哪裏?”
她忍不住抬手撥了撥蘇漾鬢邊碎發,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操心這些做什麼?我有他一身修為在身,穿過亂流回去就是。後面的事兒,才有的你操心。”
蘇漾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眼眸一亮,“我若是殺了陸踏崖,你就是我,既然是未來的我,你那裏會不會也不一樣?”
她笑了笑,沒躲蘇漾的眼神,輕輕“嗯”了一聲,“當然會。”
她目送着蘇漾離開,蘇漾卻突然轉身抱住了她。她猝不及防,與自己相擁的感覺委實有些古怪,她愣了一愣,剛順勢拍了拍蘇漾的背,卻聽見一句“辛苦了。”
她看着蘇漾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卻不知怎麼又落下淚來。
原來自己當初有這麼天真,一旦信了一個人,便會全盤相信,對她的每個字都深信不疑。
她怎麼可能回得去。
亂流撕開的時空裂縫本就不固定,撞上是全憑運氣,若是修為不夠,連從中走出來都不能夠。就算修為足夠,也只可能從時空裂縫中出來一次。
從她回到這個時間開始,她們兩個中,就只能活下一個“蘇漾”。
她的時間已經到了。只是可惜她不知道司景行當初是怎麼將一身修為傳到自己身上的,她不會,也無人可問。所以此刻她也沒什麼能送給曾經的自己,唯獨這殘魂一點,若是能滋養好蘇漾被自己影響到的身體,也算不枉。
正急着從領域出去的蘇漾頸間忽然一燙。雙魚玉佩的光芒閃了閃,又恢復到往常的溫熱。還不等她察覺有什麼不對,天邊陡然一聲驚雷便吸引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是渡劫的雷雲。
是她的雷劫。
她停住步子,撫過手中魔神劍。
下一刻,卻將魔神劍放在一邊,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要借劫雷洗一遍神魂,將藏在其中的蠱蟲拔出,無異於將神魂重融一遍,哪怕是有一零星的分神,也足夠魂飛魄散。
第一道劫雷落下,自她頭頂劈進去,蘇漾顫了一下,靈力運轉過一個小周天,迅速借劫雷之力探過一遍神魂。
這是她頭一回,沒有任何人護法,沒有任何法陣兜底,隻身渡雷劫。
劫雷過了半數時,她已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只強撐着一遍遍去探神魂,劫雷刺過去,似是一寸寸將神魂絞碎。
天邊有九道劫雷積聚醞釀,匯成一道,猝不及防猛然劈下。
蘇漾悶哼了一聲,意識一散。
她眼前有朦朧畫面閃過去。
望辰宮的石柱上潑了血,殺意和劍意翻湧不息,她提着劍急急地走,一路走一路喊着人。可四處靜得滲人,光線昏暗,像是在一場噩夢裏。但她醒不過來。
她看見了主殿上父皇母后的屍首。父皇一隻臂膀被削斷,另只手臨終前握着母后的手,不曾閉眼。母后一手與父皇相握,另只手還握着殘劍的劍柄。
她的心像是被一雙手扯住,狠狠往下一拽——蘇漾跌跌撞撞撲過去,眼前景象卻陡然一換。
地上有隻碎開的咬尾銀蛇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