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他本沒有必要試探她的。
可亂流帶來的時空錯亂中,他看見的是她兩次將手中利刃毫不留情送入他心臟的樣子。
即便明知是自己親手釀下的苦果,他也已經心甘情願吞了下去,可仍不能免俗,心底到底有些隱秘期許,希冀着她不是真的那麼想要他死。
原來終究是他奢望了。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好裝下去的?
蘇漾靈力被封印住,她又是一身傷,身上沒過多久就燒起來。
她似是做了夢,夢見自己是一尾被甩上岸的魚,在烈日炙烤下逐漸乾涸,連呼吸都漸漸困難起來。她想回到水中,奮力掙扎了幾次——卻不期然抓住了什麼人的胳膊,只片刻功夫,唇上傳來微涼觸感,冷得她一哆嗦,她下意識想躲,後頸卻被人掐住,緊接着就有水一點點滑入,沖淡了她的焦灼感。
她放棄掙扎,像回到淺窪的魚,得了片刻喘息之機。
蘇漾被嗆着咳了兩下,人卻沒醒。
她站在塗境的山崖邊,閉眼縱身躍了下去。風聲自耳邊呼嘯,又在一霎歸於寂靜,所有的聲音都遠去,滄澤水除了在她躍進來那一霎幾乎要撕裂她的衝擊力以外,溫和清爽得像小時候蘇潯帶她去滄澤深處玩兒,她坐在蘇潯原型的背上,腳一浪一浪地踏過水去時所感受到的足踝上滄澤水的觸碰。
她在滄澤中化作原型,銀白的龍體上遍體鱗傷,水流一波接一波盪過,血絲也漸漸彌散開。
持續失血讓她頭腦昏沉,可即便如此,滄澤也是她的主場,她有心躲開誰,除非吸干滄澤的水,否則必然找不着她。
她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同司景行在滄澤中周旋,費盡心神,好在她對司景行的行事風格再熟悉不過,也就好應對一些,最後好容易找到機會闖過司景行圍着雲境在滄澤之中的封鎖,甫一回到望辰宮心神一松,這月余的勞累和身上一直不曾痊癒的舊傷一併爆發,當場便暈了過去。
她雖昏迷着,可卻仍能聽見外頭的動靜,她被安置回望辰宮她原本的卧房中,日日都有人守着她,同她說話,給她喂葯,盼着她醒。有時是父皇母后,有時是蘇潯,有時是望南姑姑或者宮中的其他人,辰寒辰滿是一直在的,尤其是辰滿,嘰嘰喳喳沒個消停時候。
她有好多話要同他們說,也就日日努力着要醒過來。
終於她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蘇漾猛地睜開雙眼。
可眼前沒有一直擔心着她的父皇母后,沒有蘇潯,沒有她住慣了的望辰宮的一切。
她只對上了玄袍青年陰沉的一雙眼。
蘇漾一時有些恍惚,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夢。
司景行從一旁拿過放涼了一會兒的葯,試了試溫度才送到她嘴邊,語氣冰涼卻偏偏又溫柔着,“你靈力被封,身上的傷不喝葯一時半刻好不起來,先忍一忍。”
蘇漾推開他的手半坐起來,嗓音嘶啞,“喝這些東西,不如勞煩神君直接把封印解開來得快。”
司景行攪了攪碗裏的葯汁,“你知道我不會的。”
他似是脾氣極好,不厭其煩地又送回到她嘴邊,“燒還沒退,嗓子都啞了,喝了能好受些。”
“那你還假惺惺些什麼?!”蘇漾猛地將他手中藥碗打翻,葯汁潑灑在他衣袍上,洇開一大團,藥味兒瀰漫開,一時有些嗆人。
她還虛弱得很,突然動作不免氣短,大口大口地喘了一會兒氣。
司景行低頭看了一眼滾翻的葯碗,又抬眼看向她,輕笑了一聲,“你對自己的處境,是不是有些誤解?”
他叫進銀屏來,吩咐將熬着的葯重端一碗上來。
等銀屏端進葯來又退出去,他才慢悠悠開口,“你是逃出去被抓回來的,算是階下囚。只要我想,從今以後你都不能從這間房中踏出去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