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辰
小柳氏帶着家裏的家眷準備了幾日,他生日那天,說好帶她們出去,家裏幾個小的便開始給他準備生日禮物,女孩子做針線的本事還在,她都看到李姝給她做了件繡花的外袍。
結果等生日那天,她接到傳召進宮。
家裏的人都急切的看着她,她若是不在家,大約就過不成了,她們都不能出去了。
她安慰說:“我和阿符、阿竺說好了,我若不回來,到時候讓阿符和忠叔帶你們出去玩,有姚娘子和羅娘子和阿竺照看着你們,一樣可以玩。”
李菱賭氣說:“哥哥若是不在,我就不出去了。”
李令俞笑着捏捏她的臉,哄說:“等哥哥回來給你買一隻兔子。”
周氏拉着她呵斥:“越發沒樣子了,怎麼可以這樣和兄長說話?”
李令俞帶着東西,安慰:“別訓她,她才多大。”
李菱鼓着嘴,見她要出門,就說:“哥哥別忘了我的兔子。”
她滿口答應出門。
等進北宮后,明顯感覺裏面的守軍多了,等到朱雀殿外,蔡荃守在門口,見她來了,才說:“進去吧。”
她一頭霧水,垂首進去,書房裏竟然人還不少。
呂匡淵、陳侯、陳留王、太原王……
她一一行了禮,太原王見她,十分瀟洒問:“小李大人,又見面了?”
她垂首塌肩,恭敬答:“殿下,不敢當。”
若不是他送畫在前,她也不用在這兒當奴才,整日被人呼來喚去。
她年紀最小,生的比在場的人都矮,站在其中,就像個小孩混在大人中間,偏偏細瘦的一身官袍,還弓着腰,滿是謙卑。
蕭雍大概極不喜歡她這樣,問:“你過來回話。”
她靠過去,蕭雍問:“聽聞,你前日去看楊勃了?”
呂匡淵看着她,大概是怕她口無遮攔。她斟酌了片刻,如實答:“當日裴大人來召我,奉中書令曹大人的令,召我同往北台獄旁聽眾審楊大人。”
蕭雍盯着她,問:“如何?”
李令俞對答:“曹大人問,江州賬目是否是他動了手腳……”
……
兩人一問一答,猶如無人之境。
在場人竟然誰也沒想到,畏首塌肩的毛孩子,口齒清晰,絲毫不懼聖人,一對一答,句句清晰,不加修飾複述當天的情景。
連蕭雍都對她刮目相看了,瞧了她幾眼。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答得太清楚太明了,也少了對蕭雍的畏懼之心。
答完后,見蕭雍看着她,她才猛然想起,她不能直視帝王。
則立刻又低下頭,盯着對方腰間的玉佩。
蕭雍將她動作看在眼裏,竟然生出些笑意,也不再為難她。
轉而和陳侯說:“六月中,替我去白馬寺問崇仁法師安好。”
李令俞聽得驚訝,他明明信道家,修仙煉丹,卻和佛家法師關係相好。
陳侯:“定替聖人帶到。”
陳留王生的十分清秀,隱隱有些贏弱之態,看她時微微笑起來。她只當作不知,幾人落座談起經學典義,她坐在最下首,充當觀眾。
他們辯的也不過是佛法、道法,天人合一之境,不過是統治的終極。
中途上首的蕭雍見她一直垂頭不言,問:“李幼文,你說一說。”
李令俞想起了楊勃,想起他說,我能做什麼?我只想讓江州的百姓活,只想孩童別餓死……
“佛法高深,我年幼無知。”她開始不怎麼聽話了。
陳留王蕭鋆怕祖父怪罪她,接話說:“小李大人年幼,正是青春年少。”
太原王也說:“小李大人一筆丹青繁花似錦,我等俗人就愛看這些團花錦簇。”
蕭雍卻不滿意她的回答,問:“養仲誇你少敏,你倒是說說佛法自然,諸法自然何解?”
這就是故意為難她。
她厭倦了一日日的虛假奉承,就像從前厭極了那些酒場上那些不能得罪的甲方。
臣不認同諸法自然,若是自然,就不會有那麼多樓台寺廟,香火鼎盛,也不會有什麼普度眾生。我只信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但終究需有人以身做燈。”
她面無表情地說。
幾人靜悄悄看她,她知道蕭雍對她就像一隻寵物而已,蕭雍眼裏,她就像是一隻貓,一隻狗。不過是因一幅畫、或是一句傳聞而好奇,傳喚她進來瞧一瞧。順眼了就留下,僅此而已。
可她不想做只會討人歡心的狗。
蕭雍倒不是因這個,留她是因為呂匡淵,因為眾人不知的從前,或是他自己不敢想起的從前,也因為她太年少,太鮮活。太像從前的那些人。
讓她留在北宮,給沉寂多年的北宮也帶來一些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