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楊勃
進了北台獄,裴虞出示了批文,兩人一起進去,北台獄比南台獄要敞亮許多,一直穿過前殿,已經有很多人在那裏等着了,那位傳說中的中書令曹大人就坐在正中間。
裴虞介紹:“這位是主審曹大人,這位是御史中丞薛大人……”
李令俞一一彎腰行禮,可能在座的都覺得他無足輕重,又或是不齒她得官來路不正,她像旁白一樣無關緊要,今日能被召來,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只是北宮的一個耳目。
北台獄裏,層層守門,步步為防。夾道盡頭,獨立的房子。一室之內能照進太陽。一群人浩浩蕩蕩進去,將一室塞得滿滿當當。
她想像中,主犯楊勃該是一身剛烈,人人都說他分文未貪,怎麼查都查不到他身上,該是清風明月,君子之態,可眼前形如枯槁的人,看着竟然讓人生怖。
陪審的人開始宣讀罪狀,其中有一條,楊勃私自挪用庫銀,隱瞞江州貪污之罪……
曹印問:“自你上任起,江州的糧餉、公廨、財務、科稅全都是空賬,你認不認?”
楊勃答:“非是自我上任起,至於何時起,我並不知曉。”
身後一馬臉男人喝斥道:“休要狡辯!”
御史中丞慢吞吞說了句:“肅靜一些。”
那人悻悻不再多嘴。
曹印看了薛洋一眼,繼續問楊勃:“那隱瞞不報,挪用庫銀呢?”
曹印的問話,猶如齒輪的咬齒,環環相扣,句句都點在楊勃的死穴。
楊勃:“非為隱瞞,空賬無以為繼,令起草了賬簿。”
曹印又問:“楊大人別忘了,私設賬簿,也是你的罪名。”
楊勃仰頭看他,良久后才說:“江州的賬目混雜,早已赤貧,你們當真不知嗎?那些空賬我就是一告到底又能如何?餓殍遍野,民不聊生,這還是號稱江南之地,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們。”
楊勃望着在座的人,竟生出笑意,那張面容猶如惡鬼。
他質問曹印:“曹大人何必多此一問?江州過去十幾年的賬目,有哪一年是能對得上的?江州亂在哪一年?各位不是心知肚明的嗎?”
李令俞聽得被驚出一身冷汗。
曹印身後的那馬臉男人又多嘴呵道:“犯人休得狡辯!”
御史中丞再沒有說話,秉筆的人躊躇再三,不知如何下筆。
曹印也不再問了,卻慢條斯理說:“本官只問江州最近的賬目,是不是你動過手?”
楊勃卻不肯再說了,只跪在那裏。
堂中人開始嘈嘈切切,有人開始訓斥楊勃,有人制止,李令俞仔仔細細觀察楊勃,不論眾人再怎麼審,他都漠不關心。
就這麼僵持了一炷香的時間,曹印依舊慢條斯理說:“我與你同朝為官,至多在聖上面前保你免受酷刑,你若一味頑固,終究不能免於……”
說著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像一尊彌勒佛一樣,無喜無怒,始終都一言不發。
進行到這裏就結束了。
曹印起身,一眾陪審團的人也都跟着起身,正待眾人離去時,楊勃突然說:“你比起文延,差的太遠矣。”
曹印猛然回頭,渾身瞬間散發出暴怒的氣息,卻在一霎間又收起來,快到李令俞都覺得是自己的錯覺,最後,曹印也只是深深撇了地上的人一眼,在眾人擁護中浩浩蕩蕩走遠了。
李令俞跟在最後面,出了夾道,等到了大堂,她才發現手裏的布袋落在了裏面,忙折返回去和守門的獄吏道:”我剛將東西落在了裏面,請容我去拿。”
因着她還未出門,但守備森嚴,已不准她再進夾道了。
她回頭望了眼,見其他人都出了大堂。猶豫片刻,最後掏了青魚符,對方顯然也不是尋常獄吏,見了青魚符,立刻行禮,盯了她片刻后,才放了她進去。
她進了那扇刻着凶獸的大門,夾道又窄又長,大門一關,裏面已經空蕩蕩,空無一人,空到她一個人覺得害怕,走路都輕手輕腳,她剛走進去,突然裏面有人問:“你是誰?”
李令俞一個激靈,轉頭見楊勃就盤腿坐在那裏。
她下意識握着拳,立刻答:“我是,被新賜官的秉筆舍人,為聖人執筆,在北宮當值。”
楊勃盯着她,又問:“呂匡淵是你什麼人?”
“我不認識。”
楊勃:“你如何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