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小時候,語文老師讓寫半命題作文——《十年後我成為了______》,當時舒海靈寫的是:《十年後我成為了世界首富》以及備選標題《十年後我成為了超級機械人》。由此看出她關注經濟和科學發展,立志要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傑出少年。
那個時候的舒海靈萬萬想不到她的人生會朝着《十年後我成了死對頭的老婆並且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這種與她的理想完全不沾邊的錯誤方向狂奔,且一去不回頭。
20X6年,4月22日,天氣晴朗。
心理年齡16,生理年齡26歲的舒海靈抱着懷中的娃娃,大受震撼。
“嗚嗚嗚,大恐龍吃掉了小恐龍變成大大恐龍來追糖糖了......媽媽,我害怕的睡不着覺了......”
哭了很久也沒有得到媽媽的安慰,池棠抽噎着仰起頭,鼻涕隨着眼淚一同蹭在了舒海靈光滑的肩胛骨上。
“媽媽,為什麼早上起來不穿衣服?”
浴室的大門被人推開,穿戴整齊的池舟走過來給舒海靈蓋上了被子,同時帶走了賴在床邊的池棠。
“媽媽也做噩夢了要再睡一會,糖糖該起來上學了。”
池棠感到很崩潰,不能接受只有自己需要上學這個慘痛的事實,哭得更大聲了。
舒海靈也感到很崩潰,因為她看到了手機上顯示的日期和時間,同樣覺得無法接受。
不是做夢,她應該是真的來到了十年後的世界。打開電視,早間新聞的女主播對着她笑得親切而優雅,一如十年前,長相沒有什麼變化,唯有臉上的妝容變得更加精緻了。
舒海靈站在衣櫃前,從一堆相當華麗的套裝中找到了一條略舊的、符合她審美的淡色連衣裙。只是她低估了十年間的身體發育狀況,穿上身只覺得胸口處綳得很緊,背後的拉鏈拉到一半就卡住了,脫也不是,穿也不是。
在這樣微妙的時機,池舟去而復返,他倚着門,眼睛裏似乎閃過思考的神色,然後笑了一下,“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你十六歲的樣子。”
舒海靈的手一頓,拉鏈差點夾到肉,她扯着嘴角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很懷念吧?正是本小姐可愛又有魅力的年紀,不知道迷倒了多少英俊少年。”
池舟嗯了一聲,“又傻又天真,隔壁小區的狗見了你都要繞道的程度。”
十年後的池舟嘴巴依舊這麼毒!他說的是一樁舊事,舒海靈上學路上連續三天被狗叼走了她最愛的大肉包,第四天她把附近小區的狗全部集結起來挨個審查,企圖找到連續作案的兇手。結果雖然沒有找到真兇,但從那以後,有舒海靈的地方,就看不到狗狗這樣可愛的生物。
十六歲,正是人嫌狗厭的年紀,遺傳了父母外貌中優點長大的漂亮小姑娘非常遺憾的,沒來得及展開什麼轟轟烈烈的戀情。
沉浸在悲傷中的舒海靈沒有發現靠近的池舟,直到他的手指摩擦着她背上的肌膚時,舒海靈才如夢初醒,後退的同時作出防禦的動作,一雙大眼睛用力地瞪着池舟,表情稱得上是兇狠。
池舟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轉為平靜,“不需要我幫忙么?”
舒海靈意識到他是想替自己拉下卡住的拉鏈,但她不習慣這樣的身體接觸,表示抗拒。“我自己來就好。”
等了半天也不見池舟離開,舒海靈回頭,用眼神趕人。
池舟反而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語調波瀾不驚,“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
昨晚......什麼事情?舒海靈不再糾結身上不合尺寸的裙子,隨手拿了件風衣裹住身體,心裏的不安好像也被驅散,她用一種不甚在意的語氣回答:“氣什麼?我這麼大度的人會為了一點小事就隨便發脾氣嗎?”
“那就好,關於二胎的事情,我們還需要再考慮一下。”
什麼什麼胎?舒海靈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知道你喜歡孩子,但是糖糖還太小,你的身體狀況也是一個問題......”
後面池舟說了些什麼舒海靈完全沒有聽進去,她以為自己足夠冷靜能應對十年後的各種情況,哪想到第一件事就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生二胎?這個問題比奧數競賽的最後一道大題還要深奧,看着池舟不斷開合的嘴唇,她的臉色一時有些扭曲。
“......我的意思就是這樣,你覺得怎麼樣?”
舒海靈:我覺得很想去死一死,看能不能重新回到十年前。
“嗯,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舒海靈已經放棄思考,心如死灰地道:“我餓了,沒有早餐嗎?”
......
湯包,花捲,加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總算慰藉了舒海靈一顆反覆浸泡在油鍋里的心。
池舟坐在餐桌的另一邊,穿一身西裝,看着人模狗樣,似乎是在確認今天的日程表。
舒海靈剛想說些什麼,池舟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接下來就是一長串聽不太懂的專業詞彙,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池舟很忙,吃個早飯的功夫像是要解決什麼了不起的國家大事一樣。
看這棟房子就知道了,十年後的池舟混的不差,只是舒海靈一直以為他有成為黑/道老大的潛質,要麼風光無限統領萬千小弟,要麼轟轟烈烈進局子,如今儼然一副業界精英的模樣,反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迎着舒海靈格外炙熱的視線,池舟終於結束了電話,看了眼表,他道:“下午有個會,來不及去幼兒園接池棠,你有時間嗎?”
舒海靈噎了下,她哪裏知道池棠的幼兒園在什麼地方。
池舟又道:“你下午不是預約了幼兒園附近那家醫院做體檢?正好順路,我讓老陳送你。”
舒海靈矜持地點了點頭。
總算熬到池舟去上班,她迫切地需要一個人靜下來思考,順便在這棟大的過分的豪宅里找一找有關過去十年的痕迹。她不想暴露出自己來自十年前的真相,萬一被池舟送去什麼特殊機構搞解剖研究,那可就太糟糕了,以他喪心病狂的程度,這事並不是沒有可能發生。
臨到出門前,池舟卻又頓住了腳步,望着舒海靈,眼神有些奇怪。
又怎麼了?她努力上揚的腮幫子都開始僵硬了。
“領帶。”池舟指了指脖子。
舒海靈剋制不住地暴躁了:“親愛的,你怎麼穿都很好看,真的,不打領帶也是最帥的。”
池舟露出了今天的第二個笑容,早晨的陽光美好,落在他完完全全的褪去了少年青澀的臉上,帶着點久違的親切的味道。
然後舒海靈聽見他說:“管家都放假休息了,麻煩你打掃一下房間,還有一樓的客廳和廚房以及二樓的浴室,辛苦了。”
舒海靈:親切個狗屁!
......
舒海靈在三樓書房裏找到了她和池舟的結婚證。看時間,她大學一畢業就嫁給了池舟,同年生下了女兒池棠,她合理懷疑自己是奉子成婚。
以池舟的手腕,博得舒爸舒媽的喜愛並不是難事。初一那年他搬到她們社區,用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征服了周圍的父老鄉親們,成為所有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品學兼優、樂於助人是池舟的標籤,同時也是他的的偽裝,除了舒海靈,沒有人發現他隱藏的極深的黑暗面。
作為唯一知曉池舟真面目的倒霉鬼,舒海靈是大人眼中的池舟的小跟班。舒爸舒媽更是樂於見到自家女兒交到年級第一這樣的朋友,他們對待池舟的態度堪比親子,舒海靈偶爾都會懷疑池舟的真實身份,會不會是老舒家遺落在外的孩子。
只是舒海靈想不明白,如果她不同意,沒有人能夠逼迫她嫁給不喜歡的人。
至於她真的愛上了池舟這個可能,舒海靈想都不想就排除了。
她有喜歡的人。
打開手機通訊錄,韓城的號碼赫然排在十名開外,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連在一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同時舒海靈也注意到她給池舟的備註:行走的衣冠禽獸。唔,果然很符合他的氣質。
按下通話鍵,舒海靈的心情莫名有些激動。
“喂,囡囡,有什麼事?”
聽到范青女士的聲音,舒海靈差一點掉下眼淚。
“媽媽......”
“前往德國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XXX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話筒里傳來登機的廣播,舒海靈頓了下,“媽媽,你要去哪?”
范青女士的聲音有點疑惑:“去漢堡看你小姨啊,小池沒和你說嘛?機票都是他訂的。我們順道去玩一玩,下周回來。”
舒海靈:“......”
“囡囡,馬上要登機了,下飛機再和你聯繫啊。”
范青女士的聲音聽上去很輕快,總不好因為自己影響了他們出去玩的心情,舒海靈暫時放下思念,乖巧地道:“嗯,你們玩得開心點。”
舉目無親、無家可歸,這八個字就是舒海靈此刻心情的寫照。
發了會呆,手機接到醫院提醒體檢的信息,舒海靈簡單收拾了下自己,下樓時司機老陳已經等在門外。
“早上好啊大嫂。”
車窗搖下來,染着金色長發的一臉滄桑的大叔朝她釋放出殺人微笑。
舒海靈差點給跪了,誰來告訴她為什麼池舟口中的“老陳”會是高一時坐在她后桌的同班同學,陳家軒。
一個星期之前,這傢伙還給自己寫情書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