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被盯上的第七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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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進入陰暗潮濕的工廠,池生熠明顯察覺到這裏的溫度降低了不少。
通往黑暗的路好像被清掃過，沒有那麼多灰塵，還算乾淨。
腳步虛浮的青年任由新搭檔牽着他的手穿過一個又一個隔間，步入塑料加工廠最深處。
白梟伸手推開路盡頭的鐵門,這是一間休息室,牆角生長着灰綠色霉斑,電路老化導致開關失靈，房間裏沒有一絲光。
而房間的中央，地板上趴着一隻捲縮着的人形異常。
它的軀體呈現出淡黃色的劣質塑料模樣,抱着膝蓋團成一團,像是胎兒待在母親子宮裏的姿勢,具體五官模糊不清，但大概能看出它的眼眶很大,裏面曾經的眼珠幾乎要瞪出來。
不過這裏太黑了，就在白梟猶豫着要從哪裏搞到一些亮光,池生熠鬆開了他的手,兩三步邁到捲縮的人形異常面前。
“……這到底是什麼？”
聽到池生熠充滿困惑的問題,白梟淡淡解釋道：“人類在經受巨大痛苦的時候,是有可能會產生異變。”
儘管這很稀有，但不藉助外力產生異變仍舊是存在的。
“如果我沒猜錯,它是先受到了跟宋心蕊同樣術式詛咒，在緩慢的死亡過程中,產生異變。”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變成僵硬的塑料,只能直立在角落，身上的每一分每一毫都不再受到控制,就連眼睛也只能幹澀充血,變的像是人類,又與人類毫無關係……
這種苦難的折磨讓正在步入死亡的受害者成了新的生物。
“很有趣的現象。”白梟低頭看着擁有塑料外殼的異常生物。
“它沒有完全變成塑料人模，也不會再是人類，它在走向一個全新的異變方向，這種現象很稀有，就連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這東西隱匿在黑暗中時，就彷彿消失一般，連他也無法感知到，宛如真正的塑料人模那樣反饋回無生命跡象物品的信息。
說這些事時，他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人形異常面前的池生熠低頭沉默着。
沒有書記載的東西總是令人好奇的，白梟與其說是想要拯救，不如說是對這異常的好奇更多一些。
不過說完后，剛剛還興緻盎然的怪談之主敏銳地察覺到周遭氛圍變了。
他的小傢伙在不開心。
“……”池生熠靜靜聽着，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攥起拳頭又鬆開。
他在心裏不斷地告訴自己。
新搭檔是異常生物，無法跟人類共情，所以對於這種人類遭受到巨大痛苦后異變的事情興趣大於難過很正常。
池生熠明白，想知道到底是誰做了這些事，還必須從這些塑料人模上下手。
想到昨夜通感時隱約感知到的消息，他沒有猶豫，徑直彎下腰，觸摸到異常生物光滑黏膩的脊背，從皮膚傳遞過來的情緒頃刻間便壓在了他的心上。
比之前在服裝店裏的模特傳遞出來的情緒更加清晰激烈，之前僅僅有恐懼的感覺，現在則多了一些零散的片段畫面。
被裝進放有塑料泡沫的後備箱，黑暗中的顛簸，模糊視線中密密麻麻的僵硬軀體——他看到了這個人之前經歷過的恐懼。
時間變的很長，可實際上僅僅過了一瞬間而已，快到白梟來不及阻止。
“他想要一場死亡。”
“可他不想死。”
池生熠的聲音微不可聞，語調也不再是之前白梟熟悉的樣子，他試探着叫喊池生熠的名字，毫無回應。
重新站起來的青年踉蹌了一下轉過身來，緊閉的雙眼流下兩道血淚。
“真是矛盾的願望啊。”池生熠喃喃道。
白梟心頭一震，哪裏管得了那些異常生物，他急忙往前一步，將一頭向前栽倒的青年攔在懷裏。
“太莽撞了。”責備的的話里滿是擔憂。
他有些後悔，這事也怪他自己，不應該自顧自覺得這生物十分有趣就把他的小傢伙拉來看。
人類對於同類受到的苦難，大都是能夠共情的。
就在他打橫抱起懷裏人打算先離開再說的時候，衣襟被人扯住。
青年蒼白到沒有血色的指尖微微用力，似乎是想要告訴他什麼消息。
低下頭，湊近微微開闔的柔軟唇瓣，他聽清了青年所說的話。
“願望……”
“會完成嗎……”
眉頭緊蹙，思索一會兒沒想到所以然，一道黑暗從衣角蔓延，湊到了青年的頸環上點了幾下。
下一秒，郭東梧扯着大嗓門的聲音從頸環上傳出。
“怎麼了小池？有什麼新發現嗎？”背景聲音嘈雜，顯然是正在忙碌辦公中。
回答他的是白梟低啞的聲音。
“他昏過去了，我們在這裏見到了一個比較有趣……沒有見過的異常生物，就在最盡頭的房間裏，人到了以後你記得收容。”
“好的！”郭東梧一秒反應過來：“你們現在回來？需要派人去接嗎？還是說給你們在那邊開個招待所？”
白梟一頓，選擇了回家。
“不用。”
“我帶他回家。”
本想帶着他的小傢伙先去招待所住一晚，池生熠醒了肯定要詢問關於塑料加工廠的事情。
可轉念一想，這裏還放着整整一大桶的半生半死‘原料’，白梟就不想讓池生熠再摻和進這件事情。
“我們來之前遇到了以人皮為逃脫手段的異常生物，從感知來看應該是人類異變而成的生物。”
“它提供了一點信息，應該是關於宋心蕊的家人。”
“目前不確定這個生物會不會是事件主謀，我建議你們最好把那個傢伙抓到。”
“坐標，廢棄塑料加工廠向北二十四公裡外的城市邊緣，有一間位於地下的酒吧，去那裏應該能抓到點什麼。”
難得白梟一下子提供了這麼多線索，郭東梧連忙拿出紙筆瘋狂記錄，等他再想多問點什麼的時候，電話‘啪’的一下掛斷了。
連忙聯繫江昂，讓後續特殊行動部門的人趕去白梟所說的地點。
靈研局辦公室內，所有人更加忙碌了。
而另外一邊，白梟掛斷電話后把懷裏昏過去的青年抱的更緊了一些。
腳尖在地上點了點，工廠內所有的黑暗都被抽離到此處，一道兩米高的黑色巨門逐漸凝成實體。
下巴貼在青年冰冷的額頭上，心裏有些慌張的白梟打開門走了進去，完全忽視了身後仍舊倦縮着的人形異常生物。
兩人離開后，整個廢棄工廠空無一人，黑門消散，那些用來凝聚的黑影回到自己本應存在的位置，偌大空間寂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月上枝頭。
“咔——咔咔——”
細微的碎裂聲回蕩在空曠的廠房內。
“咔——”
玫瑰莊園此時的氛圍有些沉悶。
白梟坐在主卧床前，接過管家遞過來的帕子，輕輕擦拭着床上昏睡中青年不斷流下的血淚。
自從他們回來，已經快要六個小時了，池生熠流血淚的情況仍舊沒有停止。
可相對應的，看上去好似在酣睡的青年身上沒有任何其他的氣息，既不像受傷，也不像是被詛咒。
期間白梟查閱了無數資料，也沒能找到問題所在。
剛剛睡下沒多久就被叫醒的江昂已經帶
着人前往出發到廢棄塑料加工廠，郭東梧直接被他拎了過來。
已經開始謝頂的郭局長頂着自己油膩的頭頂，跟管家一起收起各種儀器。
“心跳心率血壓什麼的全都正常，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小聲說著，生怕觸怒眼前的怪談之主，對方再撂挑子不幹了。
白梟沉着臉沒有說話，室內的氛圍越發沉重。
最後還是管家看不下去了，主動將郭東梧帶到了門口處。
剛一出門，郭局長便鬆了口氣，從門縫裏望着臉色已經快要陰沉到滴出黑水的男人，他忍不住道：“白老師也沒辦法嗎？”
“一開始我們沒有當成什麼事…”管家嘆氣：“是後來才發現不對勁的。”
對於異常生物來說血淚太常見了。
不管是什麼冤死的鬼怪還是異變的人類，眼睛受到傷害時出點血那簡直是家常便飯。
莊園內所有與眼睛有關的書都被找了出來，他第一次見到他的主人那麼焦躁地把翻過的書丟到一旁。
房間內，白梟伸手摸了摸池生熠的臉龐。
太突然了，這突如其來的昏迷讓他措手不及。
像是想到什麼，他忽然伸手，用指尖在青年手背上劃過。
一道裂痕出現，青年的手背上竄出一股細小的水流。
在沉重記憶的河水味道在房間內湧現。
是冥河。
“你有感受到他的變化嗎？”
[黑暗生物……你覺得我會告訴你？]被驅趕關進異常空間的冥河好不容易放出來，氣不打一出來。
它每天都像一條空氣一樣纏繞在主人的身邊。
明明在它計劃中，它應該與選中的第一任冥河主人成為靈魂收集達人，不斷壯大河流才對，結果這半路殺出來的黑暗生物簡直就像是拆散它夢想的惡霸。
然而惡霸依然冷漠無情。
“給你三秒鐘，不說就回去。”池生熠尚在昏迷中，白梟不想跟這條河水浪費太多時間。
[……]媽的。
氣到沸騰的冥河水很想現在就把眼前的黑暗生物絞殺，可惜現實很骨感，它也只能委委屈屈地說出池生熠的變化。
[是代價。]
[作為交換的代價。]
它的主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付出了一些代價。
白梟語塞。
那時他也在場，根本沒有看到什麼需要付出代價的交易。
廢棄工廠內，十幾名隊員正在小心翼翼運輸着‘原料’桶。
江昂帶着另外幾個人打算去查看一下白梟提供消息中的神奇異常生物。
可當他們來到房間盡頭的時候，這裏根本沒有人類異變而來無法移動的異常生物……
佈滿灰塵的地面上，只剩下一地碎裂的塑料殼。
有什麼東西獲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