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別離
時間又過去一天一夜。
雲陽明先從昏迷中醒來,轉頭髮現林芳若就躺在他的身旁,心中稍稍放下心來,旋又昏睡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雲陽明再次醒來,卻發現林芳若保持最初的姿勢仍然一動不動。雲陽明雙手努力撐起上半身向林芳若臉上瞧去。
只見她面色蠟黃,嘴唇無一絲血色。用手探其鼻息,只覺她氣若遊絲,隨時可能香消玉殞。
雲陽明大驚,忙從懷裏掏出僅剩的一顆‘續命丹’,拼盡全身力氣,掰開林芳若的櫻唇,把‘續命丹’給她餵了下去。
做完這些看似簡單的事情,卻已耗盡了雲陽明剛剛蓄積起來的一絲靈力,雲陽明雙手一軟,再次躺倒。只覺天旋地轉,眼前突然發黑,再次昏死過去......。
又過去三四個時辰......。
‘續命丹’的藥力在林芳若體內緩緩運行開來,她的臉上逐漸有了血色,不一會兒蛾眉輕蹙,“嚶嚀”一聲,醒轉了過來。
她茫然四顧,此時已近早春正午,但依然涼風習習,春寒料峭。四下荒野空曠,枯草稀樹,綿延無盡,不着邊際。好一番凄涼景象。
林芳若將目光收回,稍一轉頭便看到了與他患難與共的雲陽明。心中也瞬間明了,自己能醒轉過來,一定是雲陽明給自己餵食了珍貴的靈藥。
而他自己仍然昏迷不醒,說明他是把身上僅有的靈藥給了自己。林芳若思及此處,芳心甚為感動,同時又不免為雲陽明的身體狀況擔心起來。
林芳若自己的保命丹藥也已在抵抗獸潮襲擊時耗用怠盡,苦於無法對雲陽明進行施救。
“這人真傻,你救活我有用嗎?茫茫荒原,人跡罕至,我自己縱是體力全復,也未必能飛出這無邊荒原。再說,你若死了,我......我也不......不能苟活了!”
林芳若絕望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雲陽明,鼓足勇氣伸手握住了雲陽明的一隻手,雖知雲陽明一定不會感覺到她的舉動,但她的心臟沒來由一陣慌亂,如揣小鹿,不能自己。
一時心中又升起一種莫名、荒謬的喜樂之感:就這樣與他一起共赴黃泉,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林芳若遂把眼一閉,表情恬淡安然,靜靜地等待着死亡來臨的另一個旅程。
又過去三天時間......。
好在吉人自有天象,或者說冥冥中自有定數。
雲陽明和林芳若正徘徊在生死邊緣之時,恰巧被雲遊在外,經此路過的柯流雲發現。
柯流雲也甚是驚訝,要知道,在這浩瀚無際的死亡荒原中發現倖存的人類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難度不亞於浩渺**中發現一根繡花針。
柯流雲從空中飄落到雲陽明和林芳若近前,對二人身體仔細查探一番,發現二人除林芳若仍有一絲意識,身體狀況稍好一些外,雲陽明則幾近氣絕。
所幸二人均是脫力之症,並無其他要命的傷害。又因二人身體極度虛弱,無法承受聚靈丹蘊藏的強大能量衝擊,柯流雲遂把隨身帶的聚靈丹掰成多份,分少量多次,邊視二人身體變化情況,間隔開時間給二人服下。
經過約三個時辰的施救,林芳若和雲陽明相繼蘇醒過來,二人身體依然虛弱,但均已能行動自如。但若想恢復如初,還需一段時日。
三個時辰的施救過程中,柯流雲驚異地發現,這兩個小孩兒,俱是渾金璞玉,天賦異稟,骨骼清奇,世間難得的修真絕佳體質。若遇名師指點,前途不可限量。
柯流雲與二人攀談中才了解到,他們二人竟是本年度宗門候選新人。好巧不巧還被自己救了下來。
“是以天之命,物之性,本非志意所與;而能盡其性,則物性盡,天命至,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而無不通(注)。可謂造化之奇也。”
柯流雲心中想起一句經典語錄,不禁感嘆天道運勢之莫測,不是人能輕易揣度得透的。
(註:因此,天命(大體可理解為“天道”,都是宏觀概念。直白地講,可以理解為普遍規律),即是物之本性(本質規律),本不是主觀意志而能左右(這裏的“與”是“產生”,也就是“造就、創造”。“都”統稱為“左右”)的。
如果能盡悉這些本質規律,就能讓這些規律充分發揮,讓天道臻於極致。因此,能知道並明白其中規律的人是沒什麼不能透悉的。)
柯流雲與他二人亮明身份后,遂帶着他們二人穿越死亡荒原,回到了宗門。
柯流雲原本是想讓林芳若拜到付雲芷門下的,但因付雲芷雲遊在外並未迴轉山門,同時紫霞峰亦如往屆,並未參與這次新人的選拔。
因此林芳若毫無其他選擇,無奈只好拜到碧霞峰左雲煊門下了。而雲陽明則如願成了他的親傳得意弟子。
經過一場生死劫難,林芳若不知不覺中對雲陽明產生了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和依靠,無奈女孩兒不能投到柯流雲門下,最後只能戀戀不捨地望着雲陽明,一步一回頭,含淚隨左雲煊上了碧霞峰。
而雲陽明也只是默默地貯立人群,面色平靜,眼眸中一抹柔情一閃而逝,靜靜注視着林芳若隨左雲煊離去,始終不言動。
經此一別,二人雖是同門,但始終未曾一見......。
直到今日......。
二人八年後再見,在其他同門看來,雲陽明和林芳若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宗門師兄妹關係,不曾有也不會有更深的糾葛......。
然而,情感......!人心......!命運......!又有誰能勘得透,說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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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過分!”凌決明面無表情,冷冰冰地對小木說道。感知到迫向小木的無形罡氣受阻,凌決明心中甚為驚訝,隨之不動聲色,無形罡氣由三成增至八成威力。
小木亦不動聲色,周身紫霧由淡轉濃,再一次擋住了無形罡氣的侵襲。
小木暗中使勁,表面神色卻非常輕鬆寫意,洒然笑道:“過分么?我只是與眾師兄玩個遊戲而已,你若想參與,我也不介意再陪你玩玩。”
“你是什麼修為境界?”凌決明始終無法看透小木的修為境界,心中再次訝然,“這小子一定是用了什麼古怪的法子,隱藏了自己的修為境界,不被人探到。再說,你能有多大能耐需要隱藏怕人知道。真是笑話。”
凌決明心中想着,但實在無法探知小木的修為境界,不得已只好出口相詢。
“你是想壓制境界與我玩玩,哦!切磋切磋么?”小木明知故問道。
凌決明雙目微眯,冷冷地瞅着小木,並不回答小木的問話。
“扮木頭人很好玩么?”小木撇撇嘴,暗自腹誹一句,續道:“壓制境界大可不必,我境界雖然不高,但陪你玩玩,還是綽綽有餘滴!”
凌決明目光陰翳,瞅着小木,心道:“這是你自己要找死,可怪不得別人!”
【作者題外話】:寫到此章,突然想起元好問的《雁丘詞》,附於章后。
摸魚兒·雁丘詞
作者:元好問(金)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君應有語:
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