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詭變

坤元洞外，灰霧迷濛，遠山隱隱，死寂無聲。

坤元洞口，大灰仍然高度緊張地巡視着外面的動靜。由於缺少靈力的加持，大灰的靈覺比之前大為不如，但天賦本能仍然異常強大，洞府方圓五里內的動靜，都逃不過大灰的感知。

翠羽輕手輕腳來到大灰身後，大灰豎起尾巴來回擺動，翠羽仰頭貼進大灰耳邊低聲說道：“我去外面尋覓些吃食回來！”大灰會意，點點頭，喉嚨里‘唬唬’幾聲，示意翠羽自己要小心一些。翠羽與大灰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明白大灰的意思，向大灰頷首，輕聲說了句“曉得了”，便手提裙裾，輕移蓮步，小心翼翼走出了洞府。

出得洞府，行到一處大灰視線看不到的一塊巨形山石後面，翠羽搖身化作一隻天鵝般大小的青鳥扶搖直上，飛奔遠方而去。

黯玥臨走時把洞府的結界也都一併撤了，所以，小木他們隨時都可以離開這裏。

而此時的小木，正寶象莊嚴地坐在地上，以他為中心，方圓十丈，空氣旋轉激蕩，未知的黑色物質從四面八方向他瘋狂聚攏，片刻功夫，便形成了粘稠的直徑過丈的液態黑色球體，徹底包裹住了小木。黑色球體緩緩上升，離地五尺后在空中靜止不動，源源不斷的黑色物質繼續湧入黑色球體。而小木則似乎並不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

黯玥飛離坤元洞，直奔坤二、坤四的洞府而去......。“坤三不久前死在了木羽的手上，而至今活蹦亂跳的坤二、坤四竟然在百年前就得到了‘化陽訣’，他二人是否已經琢磨出了破解封印的辦法，正瞞着他隨時準備進行破封行動？”黯玥想想就不寒而慄，幸虧從木羽這裏知道了坤氏三人得到‘化陽訣’的消息，希望還來得及。

黯玥知道，坤氏三人破封之日，就是他殞命之時，他心中有個秘密，這個天地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的命要自己做主。

黯玥下定決心，要用雷霆手段，提前把潛在的‘隱患’一舉剷除了。

這是坤陰珠內四個生靈共知的‘秘密’。如若有一天，黯玥破解了坤陰珠的封印，他首先要做的便是煉化坤陰珠珠體，使坤陰珠與自己完全融合，到那時他才算是坤陰珠真正的器靈，才能徹底擁有了坤陰珠全部恐怖的力量。而機緣巧合下誕生的半器靈坤二、坤三、坤四，在坤陰珠被煉化之時，也是他們身死道消之時，那時他們將重新化為坤陰珠內的基本物質和能量，塵歸塵，土歸土，一切皆無。

反之亦然，坤氏三人若其中一人能與坤陰珠成功融合，那麼，消亡的將是另外三人。原因無他，與器靈完全融合的坤陰珠是一個全新、獨立的生命個體，這個生命體有且只能有一個主宰的靈魂和意志。

黯玥和坤氏三人均知道坤陰珠解封后的終極宿命便是四存其一。在‘化陽訣’未出現之前，他們也知道，解除坤陰珠的封印幾乎絕無可能。只要坤陰珠封印還在，同為坤陰珠器靈，他們四人就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且坤氏三人私下結盟，守望相助，與比他們強大的黯玥形成了制衡。而坤氏三人也算乖巧機靈，共推黯玥為他們的帶頭大哥，平日裏對黯玥畢恭畢敬，唯命是從。所以，數萬年來四人都彼此相安無事，相處融洽。

坤陰珠隨三位原主人歷經億萬載，遊歷宇宙八荒，貫看滄海桑田，閱歷極為豐富。雖然坤陰珠當時未開靈智，產生器靈，但所經所歷，都被它本能地記錄在了珠體內。待器靈黯玥誕生后，便繼承了坤陰珠的全部記憶。

在坤陰珠封印的漫長歲月里，黯玥大部分時間都在搜尋過往記憶，琢磨怎麼破解封印。而域外天魔刑厲的出現，讓黯玥靈光乍現，想到了利用‘化陽訣’破解封印的最佳辦法。黯玥欣喜得預感到重獲自由和新生也許就在眼前。然而，事與願違，與刑厲周旋千年，居然一無所獲。

坤氏三人也有坤陰珠的部分記憶，對域外天魔的秘功‘化陽訣’也有所了解。坤氏三人通過刑厲知道了黯玥留下刑厲不殺的原因，卻是為了謀奪天魔秘功‘化陽訣’，便隱隱猜到了黯玥的目的。之後，待到坤氏三人分別得到‘化陽訣’，了解了‘化陽訣’的功法原理后，更進一步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而刑厲教給他們三人‘化陽訣’之時，也是他們的聯盟關係土崩瓦解的時刻。在那裏，三人相互猜忌的種子在他們的心上迅速發芽，成長......。

當初稱兄道弟，異常熱絡的關係，開始慢慢疏離，冷淡下來。只是表面上仍然維繫看似親熱的兄弟關係，而這種表象同樣也是‘演’給黯玥看的。

好在，讓他們三人稍稍安心、欣慰的是，比他們強大的黯玥並沒有如願得到‘化陽訣’，也並不知道他們三人已經得到了‘化陽訣’。三人更覺這是冥冥中上天的有意安排，機會難得，時不我待，私底下各自加緊，專研起了如何用‘化陽訣’破解封印來。但儘管如此用心專研，三人花去了百餘年時間，仍無一成破解封印的把握。

坤陰珠的封印設計極為精妙、深奧，億萬個符文以能量形式附着在坤陰珠表面，且每時每刻都在組合變化，永不停歇。而封印的‘陣眼’也隨着符方變化着形態和方位。所以，即使有了‘化陽訣’，也須得摸清封印的變化規律，找到並辨別出飛速變化，稍縱即逝的‘陣眼’，並以‘化陽訣’極速破入，斷去封印的能量源，才能成功破解封印。如果不知就理，胡亂施為一通，只能招至封印慘烈的打擊鎮壓，到時能保得性命無虞，就算萬幸了。

彼時，坤二和坤四從黯玥的洞府出來后，坤四隨着坤二飛行半個多時辰，重新返回了小木吞噬坤三，引動至陰天雷渡劫的地方，徘徊了小半個時辰，坤二邊用神識搜索，邊喃喃自語：“奇怪！為什麼感應不到坤三的一點神識能量波動，難道那小子竟然連坤三的神識也吞噬了？那小子到底是個什麼怪胎？”

而坤四不明就理，卻也不去多問。只是靜靜地跟在坤二身後。又過了半個時辰，坤二一無所獲，便轉身離開，帶着坤四回到了他的洞府。

進得洞府，坤二一句話不說，背着手，緊鎖眉頭，在地上來回踱步。半晌，頓住腳步，對坤四說道：“老四，你覺得黯玥煞費苦心活捉那個小子是為了什麼？”

坤四茫然地搖搖頭。

“種種跡象說明，他是為了得到‘化是訣’！”坤二篤定地說道。

“那個小子也是高級天魔嗎？”坤四問道。

“那小子是不是天魔不太確定，但他一定是知道‘化陽訣’。也有可能‘化陽訣’是刑厲告訴那小子的！總之，黯玥活捉那小子，一定於破解封印有關！”坤二說完，再次開始在地上徘徊，陷入長久的沉思。

又過了一刻鐘，坤二突然停住腳步，直勾勾地盯着坤四，面無表情，不發一言。坤四被坤二盯得後背發毛，手足無措，訥訥地問坤二：“二哥為何這般看着小弟？”

“老四，二哥有一事憋在心裏很長時間了，一直想問你！”坤二瘦削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錶情，，只是皺了皺眉，對坤四說道。

“二哥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坤四忙說道。

“老四，二哥一向認為你是一個憨直老實之人，二哥也一直非常信任於你。二哥最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你能破去珠體封印，你這個老實人打算如何處置二哥呢？”坤四幽幽地問道。

坤二話音剛落，坤四便推金山，倒玉柱，‘撲通’一聲跪倒在坤二面前，抱拳拱手，泣聲說道：“二哥，莫要誤會了小弟，小弟雖然也得到了‘化陽訣’，但以小弟駑鈍資質，絕無可能以一己之力破解那撈石子的封印，也就壓根未想過破解封印后致二哥於死地呀。”

坤二忙上前扶起坤四，說道：“四弟快快起來說話！”

坤四站起身，面色悲戚，低頭抱拳又更咽地說道：“好叫二哥知道，小弟至從得到‘化陽訣’后，想得最多的不是破解封印，而是想着如果封印被哪位哥哥破去后，如何保證自己的性命和與我同樣結局的哥哥的性命。所幸，真讓小弟想出了一個笨法子！”

“什麼法子！”坤二隨口問道。

“就是......就是......，破封的那位哥哥，留得小弟和其他哥哥一縷神識和魂魄，找一世間普通人，讓小弟和其他哥哥奪舍活命即可！”坤四難掩得意之色，對坤二侃侃地說道。

“這就是你想出的法子？難道你甘願做一個壽命短暫的普通人？那於身死道消有何兩樣？”坤二搖頭失笑，反問坤四。

“二哥你是知道的，‘奪舍’，找那年輕的未踏上修真之路的普通人身軀最好，利於自己神識和魂魄與被奪舍人身軀融合。如果奪舍順利，經過幾年的固基培元，還是可以重新修鍊的。雖然奪舍之身只能修到‘化靈’境界，且壽命不過萬年，我也知足了。那也好過在這死寂、無聊的珠體內活過億萬年。”坤四面露嚮往之色，語氣堅定地對坤二說道。

“你真這樣想的？”坤二又問道。

“真的，二哥，小弟有一句虛妄之言，必遭五雷轟頂，魂飛魄散，不得好死！”坤四豎起右手三指，指天發誓道。

“好了！好了！老四，何必發此毒誓，二哥問你這些也沒有其他意思。現如今，老三已死，只剩你我兄弟二人，如果你我二人仍然心存芥蒂，不能一心對付黯玥，我怕我們都活不了幾天了！”坤二跨步上前，握住坤四的雙手，臉上勉強掛上真誠的笑容，推心置腹地說道。

“我把我‘奪舍’重生的想法告訴老大，啊不！告訴黯玥，且不與他爭那真正的器靈，我想他是不會對我們趕盡殺絕的！”坤四說道。

“你覺得以黯玥這種謹慎多疑，陰險毒辣的性格，他能相信你所說的話嗎？”坤二冷笑着說道。而他自己心裏卻在想：“我才不會和你一般，愚蠢得放棄大好的機會，甘於做一個碌碌無為的普通人。”

“這......。”坤四一時語塞。

“放棄幻想吧！老四！只要黯玥心存一絲疑慮，他就絕不會放過我們。所以，你只有於我一心，共同打敗黯玥，才可能倖免於死，實現咱們各自的願望！”

“噢！”坤四木訥地點點頭。隨即又結巴地對坤二說道：“二哥，不管怎樣，我是一定站在你這邊的！”

“是嗎？坤四，你確定和他站在一起嗎？”坤四的話音剛落，黯玥陰惻惻地聲音便從洞外傳了進來。頓時嚇得坤四魂飛魄散，面無血色，跌坐在地上。

坤二還算鎮靜，平復心情，臉上擠出難看的笑容，朗聲對着洞外說道：“老大即然大駕光臨，請洞中一述。”坤二此刻真是追悔莫及，以為黯玥忙着對付小木，不可能來他洞府找他，也就沒在洞府設置隔音結界。

“坤二、坤四，你倆還是出來回話吧！”黯玥冷冷地說道。

坤二、坤四對視一眼，均知無法逃避，只好一前一後走出洞外。來到洞外，便見摘掉斗篷帽的黯玥陰沉着臉站在一丈遠的一塊巨石上，正冷冷地睨着二人。坤二、坤四不約而同從心底升起一股涼氣。

坤二滿臉堆笑，抱拳拱手說道：“老大，您匆匆來到小弟寒舍，是有什麼要緊之事么？”

“坤二，你剛才與坤四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也不必與我玩那點小心機了，說吧，你是束手就擎，還是要我費費手腳，打殺了你！”黯玥的聲音彷彿來至九幽地府，沒有一絲溫度，陰寒刺骨，直透坤二、坤四的臟腑。

坤二臉色也頓時陰了下來，後背冷汗直冒，也不接黯玥的話茬，緊握雙拳，盯着黯玥。

黯玥望着坤二，不屑地冷冷哼了一聲。正待出手擎了坤二，便見坤二身邊的坤四‘嗷’地大吼一聲，向他猛撲過來，口中厲聲大喝：“黯玥，欺人太甚，即然不讓我等活命，那咱就同歸於盡吧！”

黯玥沒想到第一個衝過來與他拚命的竟然是坤四，一時竟有些失神。待坤四撲到近前，才反應過來。異變迭起，但更讓他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見撲到近前的坤四咬牙切齒，面目扭曲猙獰，‘桀桀……！’狂笑着，對黯玥恨恨地說了聲：“咱倆人一起解脫，共赴陰界地府吧！”，話畢，坤四的身體瞬間炸裂，狂暴無比的能量崩發出刺眼的白光和熾熱的高溫，撞向措手不及，未做任何防禦的黯玥。

‘轟’得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傳了開來。就見十丈以內樹木、山石均化為了齏粉，坤四炸裂的地方，出現一個十丈大小的深坑。而一丈開外的坤二也被強大的衝擊波震的拋出二十幾丈遠，才摔落地面，身上也受了不小的傷，差一點被衝擊波震暈過去。

坤二定了定神，隨即躍身而起，心中不由狂喜：“沒想到啊！坤四這個愣頭青竟然用自爆與黯玥同歸於盡了，哈哈......。”

坤二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急忙飛奔回去查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