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三杯茶

60三杯茶

這個聲音對於孫泥克他們來說記憶猶新,但並不用聽聲音去辨人,劉矣辛進來了,三人一驚,直接站了起來。沒多久不見,她的板寸不知重新修剪過幾次,光彩照人,幹練如初。

對啊,她是校長!三人反應過來她的身份,她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難怪劉矣蘭坐輪椅都要去迎接。

“說來我們是一個字輩,我就不按家族規矩給你行禮了。”劉矣辛毫不謙虛,所有位置當中挑了最挨近劉矣蘭的一個坐了下來,劉矣蘭親自給她倒了茶。

“都是親戚,況且那些都是舊禮俗。”

劉矣蘭的話看似尋尋常常且寬容大度,但話里的話卻是“你說我們是同一個字輩,那麼我回應你我們確實是親戚。你說不按家族規矩行禮,那麼我也告訴你親戚那可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情分’,那都是上嘴皮子吧嗒下嘴皮子的回聲而已。”

不過,兩人事先不認識,上來就坦蕩蕩地攀親戚,隨後又互不佔便宜地撇清關係,這着實讓孫泥克三人有些吃驚。

“據說你身邊的保安是個高手且是同學知己還是發小?”劉矣辛話鋒一轉。

“據說你身邊的男票也是個缺心眼兒的情種?”劉矣蘭毫不示弱。

保安、男票?

這兩個女人一個個氣質脫俗,旁人看來根本不屬於人間凡品,用詞居然如此通俗接地氣?一分鐘前還在以陌生的熟悉人身份對着路人甲乙的台本,下一分鐘就上演爭強好勝互相攻擊的姐妹花?孫泥克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還好同樣吃驚的李夕楨用同款眼神給他兜住了。

“哈!”劉矣辛突然輕笑一聲:“他們在院中遇見了。”

噢!也對,兩個女人身邊的兩個男人,總不能進來看着女人們拌嘴,等拌個不相上下后,男人們又跳出來對罵吧,男人有男人相互認識的方式。

孫泥克把以上這些話腦補成畫面后,覺得那兩個男人的選擇很成熟,立即又期盼着是田柒合贏。不過話說回來,還真不知那個劉漪五竟是練過的人。

也不好破壞氣氛,孫泥克拉了兩個夥伴不動聲色輕輕溜了出來。

三人輕手輕腳地剛跨過那道門檻,一個人影從眼前晃過,孫泥克一抬頭,那人竟是丁蟻,他避開的速度快得如同閃電,但孫泥克還是看到他避開時的最後一個眼神是在廳內。

所以那個令他在門口對花廳望而卻步的人是劉矣蘭?總不可能是劉矣辛,很肯定他們是一起來的。唉!孫泥克嘆自己一個大男人,一天天居然捕風捉影的,或許人家就是臨到門口,發現裏面的氣氛不對,沒敢進去。

“老李”孫泥克突然叫住李夕楨:“聽說你曾經和那傢伙打過?”孫泥克朝已經快步走出很遠的丁蟻看了一眼,“他實力怎麼樣?”

“我輸了。”

“那就是也在我之上。”孫泥克饒有興緻地看着前面丁蟻的背影,“他的實力能跟黑老一戰嗎?”

“那你得讓他倆打一架呀!”明明李夕楨說的其中一人就在身旁,但他卻似乎是在說著遠在天邊的人的事。

“不過……”李夕楨看了舒嬋一眼,“阿度說他出手的神韻和舒嬋有些像。”

這話舒嬋和孫泥克都沒聽懂,一臉渴求望着他,等待他的進一步解釋。

“我也沒懂!”

“那什麼叫出手的神韻?你沒問清楚嗎,程度不是背《成語大全》的嗎,什麼時候學會用這些聽不懂的詞了……”

“關我什麼事?”

啊?

孫泥克喋喋不休的問題被李夕楨毅然截斷,有些不好下場,又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好久之後才想起這不是舒嬋經常說的話嗎!

三人到的時候,場邊正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不時有人叫好,圍觀的人群里就有王柏塬、權嶸、丁蟻和元筱勤,雅的人都聚齊了,但他們卻不是來給田柒合吶喊助威的,頂多算是來探探劉漪五的底。

兩個中年男人的打鬥每一招式的完成度都很高,換言之,一掌算一掌,一拳算一拳,毫不浪費,每一招都企圖把這一招的作用發揮到極致,少了年輕人身上的浮躁,有另一番看頭。

這兩人身高體型差不離多少,可相比之下田柒合出招風到雲到,接招大收大攬,劉漪五卻多了些“意”上的步步為營,攻守都是既企圖這是最後的招,但同時又在為後手鋪路。

以前沒發現,現在旁觀才覺得田柒合硬生生被劉漪五襯托出一派硬漢的形象。

無時無刻不能畫,無人無物不可畫,這麼好的練筆機會,舒嬋怎麼會放過?她的畫筆下迅速呈現出場上兩人的招式分解,孫泥克和李夕楨的目光飛快騰挪於舒嬋的畫本與打鬥場上。

兩人不禁感嘆一定要借她的本子來看過。

從腴山開始,舒嬋就發現這樣的方法練一次賽過自己悶頭畫一個月。

手和腦都正處於高速運轉當中,舒嬋忽覺背後一陣涼風掀來,勢頭犀利,力道十足……

來不及多想,“剎”的一聲,舒嬋右手執着筆蛙泳一般往後一個大迴旋,李夕楨大驚失色,頭猛地往下一偏,舒嬋手上的鉛筆尖一根根划動着他的眼睫毛經過,李夕楨眼睛都不敢眨,瞳孔中留下筆尖優美的流動弧線。

右手開路,舒嬋左手的畫本隨後而到,李夕楨持續驚嚇中,畫本繼續朝其側臉上空掠過,等他頭回正時,兩杯茶已經穩穩地接在了舒嬋的畫本上。

“不好意思,我只能選擇你這邊。”舒嬋看着杯中一滴未灑的茶水跟李夕楨解釋道。

也難怪舒嬋這麼說,就是孫泥克自己也有那自知之明,為了看畫,三人幾乎是挨着站的,倘若舒嬋朝孫泥克這邊出手,或許會更直接些,對她的一系列反應要求也沒那麼高,可是孫泥克自己讓不開啊!

“你竟然還有這本事?”驚魂未定的李夕楨在意的重點根本不在這裏。

“我……”被李夕楨這麼一提醒,舒嬋似乎也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的舉動有些驚人,“我,我……”

場子四周的人都看傻了,場中的那兩人打半天,風頭就在這寥寥數秒內被舒嬋搶光,勝負未分,但也停了手。

“姑娘,不錯啊!”田柒合先收的手,似乎忘記了場中還有一個對手,直接沖舒嬋走過來,“這茶估計是給我們的,就是請你接一接,人家是叫我們別打了!哈哈哈……”

田柒合從畫本上拿走兩杯茶,自己先把自己那杯喝了,才把另一杯遞給劉漪五。

劉漪五一愣,呵呵一笑,接過杯子,小喝了一口。這個糙漢子,給人送茶,居然兩個指頭爪狀捏着茶杯,為了避免走路的時候把茶晃悠出來,竟然先把自己的先干為敬。

在一群人唏噓剛才發生在舒嬋身上那一幕的時候,孫泥克看到了人群中的丁蟻,他那半耷着的永遠沒睡醒似的眼皮子依然如初,只不過那底下的目光卻有了神,他一直盯着舒嬋很久,直到現在,甚至他都沒發現孫泥克打量他也有一會兒了。要知道,在腴山的那一段時間,孫泥克就已經發現他看舒嬋時眼神中的“不尋常”了。

“丁蟻暗戀你嗎?”

“什麼?”

在回花廳的路上,孫泥克明明是小聲問舒嬋,奈何舒嬋在這方面沒怎麼見過世面,驚得一大聲問回去。

“噓!”孫泥克皮笑肉不笑地安撫了一下左右被舒嬋驚到的人,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我剛剛看到他一直盯着你。”

“哦……”舒嬋緩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放鬆下來:“很久以前我們曾結下樑子。”

“啊?”

“他和那妞只是嘴皮子上痛快了一把,但我是個記仇不論大小的人。”

“你要報復?我可以幫你打。”

“不至於。”舒嬋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丁蟻和元筱勤,“漫漫尋曩路,借那點仇一開始就定義了以後打交道的方式而已。”

一群人回到花廳的時候,鄢蟄帶着尤洋洋、楊亦晨和程度已經坐在那裏,看到李夕楨他們三人進去,程度有抑制不住的喜悅,但礙於那壓抑的氣氛又不敢咋咋呼呼地亂說話,直到快到座位邊,程度才上前一步迎接他們。

鄢蟄看上去像是瘦了,渾身掩不住的疲憊,但肩頸處又給人以力量,深邃的目光中有着久不散的思慮,看到孫泥克他們三人進來,他投過來溫暖的笑容,目光一直跟着他們到座位上。

在場的男人中,不論年紀大小,鄢蟄一定不是長得最好的那個,但即便是一群陌生的人聚在此處,靜坐三分鐘后,他也一定是吸引目光最多的那個。

不過出去看了一會兒熱鬧,回來就得償所願,簡直不要太順利。集和雅的人都到齊了,難怪劉矣蘭要叫大家回來。想到這裏,孫泥克不由得仔仔細細打量起這個女人來,好氣質好容貌與她剛才送出去的那兩杯茶比起來算什麼!

這個女人百分之八九十是個高手,她的實力,在座的,倘若舒嬋都沒有資格去探一探的話,那其他的基本就枉然了。

說到舒嬋,劉矣蘭的那兩杯茶是她偶然接到的,還是本就直奔她?要說是偶然接到的,那麼劉矣蘭僅僅是碰碰運氣而已?不,這太冒險。萬一沒有接住,茶杯砸了,就會弄巧成拙,引起誤會。要說她就是衝著舒嬋去的,那麼她是怎麼斷定舒嬋一定會接住?在確定舒嬋會接住之前,她恐怕還要確定舒嬋有能力接得住。舒嬋都說了,能接住,連她自己都意外。

會不會想多了,鑽了牛角尖?劉矣蘭的目光突然轉向孫泥克,不是路過,是精準地捉住孫泥克正在看她的眼神。

或許是心虛,明明是尋常的一眼,在孫泥克看來卻是犀利無比。江湖經驗還是少了些,孫泥克有被捉個現行的尷尬,目光狼狽而逃。

集七人,雅六人,劉矣蘭這邊兩人,加起來十五個人,大家生分得很,愣是沒有人願意找個話題聊個天,這點上倒也都耿直,尬聊還不如閉嘴。

就這麼靜坐,只差人手一個木魚了。

“還要等一人。”差不多快眯着的孫泥克被突然而來的聲音驚醒,“各位稍事休息!”

已經半天了,還叫“稍事”?孫泥克心裏嘀咕着,眼睛又……慢慢地合攏了。

像程度這樣的孩子因為環境陌生、人多、有些人又高冷,一開始還有些拘謹,端端正正老老實實地坐着,像個聽話的小學生。時間久了,大家都已經坐僵了,最講究的人都是左右換着翹個二郎腿,好讓臀部一邊一邊換着舒緩一下血脈,程度也開始坐得鬆弛下來,上下眼皮不住地掙扎着,整個人坐着的高度也慢慢變矮,身體漸漸朝李夕楨那邊倒過去。

這一坐,幾乎一個小時過去了。

孫泥克睡醒之後並沒有立即睜開眼睛,他內心感嘆着劉矣蘭這個女人的厲害。所有人在這個花廳聚齊后,她沒有解釋過一句,就讓大家安安穩穩沒有絲毫怨言地等了近兩個小時。

當然孫泥克到現在也沒搞明白鄢蟄他們和劉矣辛他們是怎麼來這裏的。

就在這時,那個女主事匆匆進來了,目不斜視,直接朝着劉矣蘭走過去。

------題外話------

苦難與悲痛能讓你真真正正從張牙舞爪中寧靜平和下來,然後自觀、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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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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