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人蔘果
決定做得簡單,行動也很迅速。第二天中午趕在午飯時分,三人出發了。孫泥客開了車,先去接了李夕楨,然後是舒嬋。
選擇開車去的理由和選擇中午去的原因一樣。
一方面是真的不着急趕路,但主要還是想儘可能的宣揚他們已經離開。到現在為止,跟曩拓有關的人有多少撥,並不清楚,但昨天晚上的那些,一架過後,基本能確定他們真的只是普通人,雖然為了曩拓他們也是可以拚命,但他們的目標也很純粹,只要孫泥克他們離開了,就不會再用其他的卑劣手段來禍及家人。
果然,三人大張旗鼓離開后,一路都在遇見偷或明搶的,解釋吧說了人家又不信,沒法子只好就這樣跟他們耗下去了。
出了c市,按照導航及地圖,三人走的就都是一些見不着人氣的路。
雖然特意選擇了休整一個晚上才踏着晨光出門,但還是在山野路上、村莊的戶間路上把導航繞罷工。村莊裏還可以找個人問問路,山路十八彎出了村莊,連地圖也失靈。
一開始靠直覺,直到三人的直覺依次被檢驗出沒一個不是坑貨,三人終於找到共同之處,誰也不吐槽誰,完全靠猜丁殼來決定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憑着盲猜的實力,挨到天黑終於從某條二級路進了一個之前沒聽說過的地方。也不知是幾線城市,晚上十點多這個城市的熱鬧結束了,三人吃飽喝足,已經疲倦得連回房間都是做了半天心裏建設的。
“明早可以睡到自然醒,吃個早點再輕輕鬆鬆地走啊!”孫泥克精疲力竭靠在李夕楨房門旁的牆上剛說完,李夕楨人影一閃,“卡塔”一聲,門關上了,孫泥克伸到半路的手無趣地縮了回來。
李夕楨沒答覆“可以”還是“不可以”,他就那樣的人,還有舒嬋。舒嬋住在他們兩中間的那間,孫泥克都不用挪位置,只把頭往左一偏,“唧”、“踏”,舒嬋也進去了。
孫泥克收回伸向舒嬋的手,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行,行,你們才是大爺!”孫泥克想起了無限使喚妹子的美好校園時光,看來是報應,一天到晚又是操心吃的住的,又是扛行旅強調安全問題,開車買水買早點問路,帥哥孫泥克都快變成保姆孫媽了。
孫泥克從李夕楨門口,經過舒嬋門口,回到自己門口,打着哈欠,刷着房卡,想着進門后直接進衛生間洗澡。
手在插卡取電的地方停住了,他的瞌睡醒了大半。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清唱版,孫泥克一是找到歌的重複部分,把歌詞聽了個完整,這期間他確定了歌確實來自於自己的房間;二是除歌聲外,房間裏還有另外的聲音,抽煙的聲音;三是從每次煙離開嘴時那重重的鼻息,孫泥克聽出這人性情壓抑。
“需要開燈嗎?”孫泥克拿卡的手依然停在原處。
“看你膽量。”
頓了一下,孫泥克把手收了回來,把門關上:“算了,知道的太多容易失眠。”
他朝房裏走去,一股濃烈的煙草味,一點紅色的火星,從窗外透進來的燈光打在桌子上,那裏放了一個錄音機,歌就是從那裏面傳出來的。
這年頭還有這玩意兒?這歌早到有磁帶版的嗎?孫泥克有些迷糊,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這是自己錄的,所以是清唱。
“哼!”也聽不清那人是在冷哼還是在嘲笑,但他依然坐在椅子裏。一點防備沒有,孫泥克在想此時動手,或許能拿下他。
“需要打一架嗎?”那人把煙在煙灰缸里滅了。
“呃!”孫泥克剛有這個想法就被猜中了,不免有些尷尬,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站的角度,盡量和那人面對面,但又不至於像在跟領導做報告,“那要看是不是不打就能解決掉問題。”
那人似乎對於孫泥克的話有些意外,靜了幾秒種,點燃了另一隻煙。
“我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失蹤了。”他語氣平淡,這讓孫泥克想起大學時,老師朗讀《一封陌生女人的來信》時的情景。
“他叫聖女果。”
“啊?”這下,頭一遭,孫泥克有些後悔應該開燈了,對方莫不是個瘋子,而自己一本正經地跟瘋子對話半天。
“你一定以為我是個瘋子,沒人會叫這樣的名字。”
“呵呵。”孫泥克再度尷尬,更加覺得他可能是個重度精神病患者,心中立即準備了另一套應對的備選方案。
黑暗中,能聽到男人面部的微笑:“其實很正常,比如我叫人蔘果,而且是今年叫人蔘果。”
“為什麼是今年叫人蔘果?”孫泥克嘗試跟他正常談話,雖然他聽上去像極了精神病。
“下次見面之前你會知道原因的。”人蔘果“吧”地抽了一口煙,長長地吐了一口,他心中似乎有愁緒萬千,恰好藉著這煙可以排解一些,:“聖女果最喜歡的就是這首《錢塘湖春行》,錄了好多卷磁帶。”
孫泥客把剛才聽到的這首歌回味了一遍,歌詞就只是那幾句詩,沒有什麼特別的,也不知怎麼接他的話,於是心裏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是嗎?那他喜歡錢塘湖還是喜歡春行?”
如同熟人之間的喝茶聊天,氣氛在孫泥克的這一句話后變得鬆弛起來,也不知是對方覺得跟孫泥克說什麼都是對牛彈琴,還是此處就應該這樣,人蔘果的身體往椅子裏沉了一下,答非所問:“有人習慣了沒有存在感,卻沒有勇氣不存在於這世界上。”
孫泥客以為自己聽糊塗了,半天反應不過來,人蔘果又說道:“我要走了,對於私自進你房間,你有什麼想報復的嗎?”
前言不搭后語,這所有事情之間毫無關聯,孫泥客先是一頭霧水,現在這毫無徵兆的就此結束,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啊?這……報復倒是不至於,再說我估摸着依你的本事,我也未必打得過你,不過……請問,您是來找我的嗎?”
“是。”
“那您找我是?”
“就是來坐坐。”
“啊?”
“不報復?我要走了。”
人蔘果等了幾秒,見孫泥客把腦袋搖得叮哩咣啷,乾脆地起身,毫不拖沓,直接出了門,連門都沒有給孫泥克關上。
腴山之後,孫泥克始終覺得事情沒有大家的初衷那麼簡單,所以能不知道的盡量不知道,以免自己捲入得太深。可是就在人蔘果站起來的時候,孫泥克還是控制不住,留意了他的身形。
憑藉窗外進來的那點光線,孫泥克把人蔘果看了個囫圇,他很高很健壯,但不是那種刻意健身後的健壯,而是長期做體力活后的敦實。不知是因為苦力還是因為太高,人生果自肩膀開始向前佝僂着,疲憊不堪的樣子,卻又給人一種力量感。
其實他還坐在沙發里的時候,孫泥克就覺得他和那天晚上的那群人有着類似的感覺。說不出哪裏不對,但心頭上總是有一種隱痛。
沒有開燈,孫泥克獨自在黑暗中站了許久,突然想起李夕楨和舒嬋,也不知他們的房間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
啪啪啪。
拍完舒嬋的門,不待反應,孫泥克又去拍李夕楨的。本以為不管他們的房間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開門都會很慢,沒想到每個人的都只拍了一遍,人就出來了。
“幹什麼?”舒嬋好歹還賞句話,李夕楨的眼罩都還勒着半雙眼睛。兩人穿着睡衣抱着手站在走廊上,一頭亂糟糟的頭髮,面對着孫泥克,就等他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嘿嘿!”兩人的模樣,一看就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畢竟累了一整天,孫泥克腦子裏急速運轉,想要捏造一個令他們心服口服的借口。
半天無果。畢竟若不是天大的事情,怎麼好半夜三更把人叫起來,何況這兩人是一叫就醒來的,怎麼好意思上演“狼來了”?
“我來就是問問我們要不要三人一間?”在兩人無聲氣場的威逼下,孫泥克在一萬個理由中隨機抽了一個,說完就自己都詫異為什麼會挑這個。
“什麼、什麼玩意兒?”舒嬋瞌睡醒了一大半。
“你倆自行商量,恕不奉陪!”李夕楨翻着白眼嘆着氣進了自己的屋子。
“嚯!”李夕楨進屋前嘆了一聲“都是些什麼人啊!”,隨後他屋子裏傳來反覆檢查門鎖的聲音。
“我,我那個牙疼!”趁舒嬋還沒反應過來,孫泥克已經一溜煙滑進了自己的屋子。